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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到了這裡,張靜一又道:「此次也是一樣,高迎祥與張獻忠攻南直隸,而闖將李自成卻是直去武漢三鎮。表面上看,似乎直取南直隸,戰果最大,可顯然,這裡頭也有李自成的主意,李自成顯然認為我大明絕不是靠拿下南直隸就可滅亡的!攻打南直隸,直取鳳陽,這除了觸怒朝廷,讓朝廷與高迎祥等人死磕之外,不會有任何的好處。如此一來,他便可藉助高迎祥、張獻忠吸引朝廷的目光,自己便可輕鬆奪取武漢三鎮!」
「一旦拿下了那三鎮,就等於是截斷了長江的水道,順水而下,便可取江南,若是沿著荊楚進軍,則可得襄樊之地,足以自守。倘若向西,則可取川,而一旦北方時局有變,則可逐鹿中原。繼而與高迎祥等人,在南直隸形成掎角之勢,坐看我大明與高迎祥死斗……倒是頗有太祖高皇帝高築牆,廣積糧,緩稱王之心。」
天啟皇帝不斷點頭:「學習能力?張卿所言不差,李自成的強弱不重要,眼下的三大流寇,高迎祥、張獻忠之輩,不足為慮,唯有李自成,這不斷學習的能力……才最是讓人忌憚。」
說著,天啟皇帝點了點奏疏,道:「這份奏疏說,李自成攻漢口,漢口竟有士紳開門而降,甚至還有傳言,李自成欲開科舉,你認為……這傳言是真是假?」
「有可能。」張靜一認真地道:「李自成這人眼光毒辣,他的身邊,定有謀士輔助。若是以往,他斷不會出此要策,這是因為,流寇就是流寇,再如何,士紳也不可能依附,就算有一些失意的讀書人妄圖藉助他成立功業,可這畢竟是少數。」
「可現在……局勢變了,陛下直取江南,與士紳已是離心離德,這個時候……他若是藉助科舉,或可邀買人心。從前爭取不到的人,現如今……卻因為朝廷的國策,便讓他有了爭取的可能,這李自成……未必不會這樣做,一旦他們與士紳合流,就有了爭奪天下的可能。」
天啟皇帝無意識地用手指頭敲擊著案牘,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,口裡道:「那麼朝廷該怎麼做呢?」
張靜一道:「對這個人一定要慎重對待,應命一軍馬,嚴防死守襄樊一帶,只是他是流寇,想要圍追堵截,朝廷若沒有三倍五倍的精兵,便無法做到圍剿乾淨……」
天啟皇帝搖搖頭,苦笑道:「可惜,李自成早已計算好了,朕一定不會傾東林主力與他決戰。」
張靜一立即聽明白了天啟皇帝的意思:「那麼陛下的意思……」
「東林軍的主力,還是從鎮江,調撥江北嚴陣以待吧。」天啟皇帝抬頭看了張靜一一眼:「朕當然忌憚李自成,可朕又不得不……將所有的精力用在防備高迎祥、張獻忠上,如若不然,就真要對不起列祖列宗了。」
張靜一笑了笑,表示理解。
雖然大家都一致的認為李自成才是腹心之患,可實際上……傻子都知道,現在東林軍的主力,必須得在南直隸鎮著。
畢竟……那裡可是天啟皇帝的鳳陽老家,祖墳都在那兒呢。一旦疏忽了這兩股流寇,真讓他們得了手,那就真是天塌地陷了。
雖是下了這樣的決定,天啟皇帝還是忍不住問張靜一道:「只是……倘若當真不良士紳與李自成合流,朝廷又當如何制之?」
張靜一想了想,便淡定地道:「其實在那些士紳眼裡,這李自成本是賊,即便是所謂的合流,也不過是相互利用而已。李自成不是尋常人,他若真開科舉,本質其實就是尋求差異化,藉此來宣示自己乃是天命所歸,固然會有不少士紳投奔於他,可不要忘了,李自成起家的人馬,與這些士紳是格格不入的。若是有朝廷在,或許還能彼此忍受,可一旦沒有了外部壓力,則必然會矛盾重重了。」
「而李自成與士紳合流,最大的影響,在臣看來,反而可能是朝廷內部,到時只怕少不得有人希望陛下能夠爭取士紳的人心,提出善待士紳了。」
聽到張靜一如此分析,天啟皇帝是一點也不意外,點點頭道:「那朕該如何應對為好?」
「這個好辦。」張靜一道:「其實這可以說是信心的問題,要讓支持新政,或者對新政沒有惡意的人,知道即便沒有這些士紳,咱們也能成,臣倒是有一個辦法。」
天啟皇帝顯然很是好奇,興致勃勃地盯著張靜一問道:「什麼辦法?」
「珍奇機!」
「木牛流馬?」天啟皇帝不免詫異。
張靜一苦笑道:「世人多抨擊奇技淫巧的東西,之所以大家認為奇技淫巧沒有作用,是因為奇技淫巧沒有用對地方。歷朝歷代,高超的匠人,都只想著用技藝和大量的錢財,鑽營到奢侈品上頭去,可臣敢保證,此物一出……便可震動天下。」
這是張靜一的真心話,清末的時候,也有許多的清流,對於奇技淫巧十分排斥,而之所以排斥,本質上就是這些人沒有見識罷了。
等到後來……西洋的奇技淫巧之物,真正讓他們開了眼界,不少人便開始意識到這玩意的可怕了,於是……除了少數還活在夢裡的人,人人都自稱自己為洋務派。
現在的張靜一要做的……就是讓人知道,他們口中的所謂奇技淫巧,和他張靜一的奇技淫巧完全不是一回事,直接用珍奇……啊,不,蒸汽機這玩意,當場給他們一個棒喝。
若是見識到這玩意的人,還死腦筋,那麼這樣的人,也沒有什麼挽救可能了,當然是彼此死磕到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