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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天啟朝的大學士,有存在感的,其實並不多。
張瑞圖就更是如此了。
不過他的人緣很好。
好到什麼程度呢?
魏忠賢認為他是自己人,所以當初極力保薦他入閣。
據說,給魏忠賢建生祠,就是他的主意。
而另一方面,大家又覺得他不是閹黨。
因為每一次魏忠賢參與重大決策的時候,張瑞圖總是能找個由頭,不是生病,就是尋了其他的差事,總而言之,每一次都能精準的躲過去。
以至於歷史上,張瑞圖因為魏忠賢而得勢,位極人臣。
可等到崇禎皇帝登基,開始對閹党進行清算的時候,居然有不少東林黨紛紛表示,張瑞圖不是那樣的人,此後大家一查,也確實閹黨的事,和他沒什麼關係。
在內閣里,他也是出了名的好說話,這內閣里的中書舍人和書吏們,都對黃立極敬而遠之,對孫承宗有些懼怕,而唯獨對張瑞圖,卻很親近。
六部大臣,也喜歡張瑞圖,張瑞圖有一手好書法,屬於開宗立派的人物,而這個時代,許多人都好行書,他也時常與大家切磋。
因而,一看到張瑞圖,不少人都下意識地露出了微笑。
此時,張瑞圖低頭喝了一盞茶,只是今日他卻沒有和顏悅色,而是十分嚴肅:「昨日,神樞營、左營和後營謀反,又有一群大臣,連夜見駕,俱言新縣侯反狀,要誅殺張靜一,這件事……你們有耳聞吧?至於是非曲直,依老夫之見,不是我等做臣子的可以議論的,這一切,自有聖裁!」
說著,他頓了一頓,才又道:「我等做臣子的,不要總是妄圖去揣摩聖意,去用污濁的念頭,去想這宮闈之事,還有朝中的局面。諸公啊,我等都是讀書明理之人,須知君子坦蕩蕩,小人長戚戚的道理。正因如此,有些話,就不要亂說,有些事,也不要胡亂猜疑!」
他此言一出,讓許多人的臉上微微一紅,說實話,這確實好像有些道理。
張瑞圖接著道:「老夫這些年,偶爾還讀書,近來對書中,頗有幾分心得,讀書……是做什麼?讀書是明理,可是讀書到了滾瓜爛熟的地步,便是養心性。何謂心性?明心見性,頓悟見理而已。人有了心性,便會不急不躁,便不為這外界的紛擾所阻塞了心智。」
「做人,遵從自己的本心即可。而為官,則只恪儘自己的職責便好。這是人臣的本份,所以啊,大家別老是打聽一些有的沒的。唯陛下馬首是瞻就是了,誰忠誰奸,陛下自有公斷。」
眾人覺得有理,便都不吱聲了。
張瑞圖笑了笑,繼續端起了茶盞,呷了口茶,又恢復了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。
黃立極便笑道:「還是張公有辦法,一番話就平息了事態。」
張瑞圖立即恭順地道:「哪裡,我不過是說出了黃公心中所想而已。」
黃立極便露出幾分微笑,沒有繼續說下去。
他這首輔大學士,其實挺打臉的,下頭的大學士,人人水平都比他高,威望不比他差。
好在黃立極的心態極好,自是一笑置之。
卻在此時,外頭有人道:「陛下駕到……」
這一切讓人猝不及防。
眾人起身,正待要接駕。
這時,天啟皇帝和張靜一,卻已大喇喇地走了進來。
於是眾人紛紛行禮:「見過陛下。」
天啟皇帝一擺手:「不必多禮,卿等聚於此,意欲何為?」
黃立極立即回答道:「陛下,這……」
他心裡其實覺得一群大臣在這裡議論宮闈,好像有點忌諱,倒是一時難住了。
倒是張瑞圖道:「臣等在此,在談心性。」
「心性?」天啟皇帝很是不客氣地道:「這是吃飽了撐著嗎?朝廷這麼多事,你們吃朕的大米,卻在此談什麼心性?」
「……」
張瑞圖臉色依舊平和,笑了笑道:「心性,也是處世的一種方式,有了這種處世的方式,才可做到心無旁騖,其實這也暗合了正心、誠意、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的道理,只有心性有所成,才可更好的為陛下分憂。」
天啟皇帝這時更深刻地意識到,自己是永遠都無法說過這些人的,這些人就算是讓自己吃糞,也能說出個道理來。
黃立極這時道:「不知陛下前來,有何賜教?」
被黃立極這樣一提,天啟皇帝臉上立即換上一副冷色,道:「朕是來捉亂黨的。」
此言一出,猶如投下了一枚炸彈……這內閣大堂,頓時都有些坐不住了。
許多人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。
黃立極的臉色有點難堪,好嘛,現在捉亂黨都捉到內閣來了。
黃立極也只好道:「敢問陛下,誰是亂黨?」
「這個……」天啟皇帝便看向張靜一。
張靜一想也不想的就道:「誰都可能是亂黨。」
「……」
眾臣一臉無語之狀。
不過張靜一學了一句他們的屁話之後,卻是慢吞吞地走到了張瑞圖的面前。
張瑞圖面色祥和,臉上帶著微笑。
張靜一則道:「可是張公嗎?」
「啊……」張瑞圖點點頭:「正是。」
張靜一道:「張公……請跟我走一趟吧。」
此言一出,許多人都懵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