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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五兩啊!
這相比於往年,至少攀升了十倍以上。
要發大財了。
糧商們依舊還在想盡辦法購糧,哪怕是超出現在的價格。
銀子不足,那就借貸。
吳文龍已經告貸了三萬四千兩銀子。
其他的糧商也沒好到哪裡去。
要知道,若是在往年,糧商的收益雖然不小,可畢竟只是賺取中間的利差罷了,哪裡有暴利可言?
可現在不一樣了,抓住這一次難得的機會,便能將未來幾十年的錢掙了。
面對這樣的誘惑,又有幾人能夠把持得住呢?
幾乎所有人都歡天喜地。
於是這一次,陳默言又如往常一般的來聽戲,他和其他幾大糧商,幾乎成為了所有人關注的焦點。
還是一身不顯眼的衣衫,坐在不起眼的角落,今日他沒有點曲兒,只閒坐片刻,便匆匆走了。
他這種從容不迫的姿態,讓人吃了一顆定心丸。
此時,許多人不禁嘲諷起張家來。
那張家原本藏著這麼多糧,只漲了區區十倍,便緊著將糧全部發賣出去。
若是這糧……在我的手裡,沒有二十五兩一石,我一粒米都不會賣出去。
而此時,市面已經蕭條。
這缺糧引發的恐慌,是實打實的。
許多百姓開始節衣縮食。
即便是現在的新縣,有不少人以紡織為生,每月有幾兩銀子的收入,原本生活還算殷實,可現如今,卻一下子跌入了地獄一般。
以往每月在糧食上的開銷,至多不過一兩銀子。
可現如今,全部的收入拿去買糧,一家人尚且要餓著肚子。
外頭都在風言風語,說什麼關中那邊已是人相食了。
又說大量的流民四起。
這些話,加劇了人們的恐慌情緒。
幾乎每一個男人或者婦人,早起的第一件事,就是去各家糧店碰碰運氣。
可實際上……許多糧店已經不開門了。
即便偶爾開門的,賣的也是夾雜了許多沙粒的陳米,可即便是這樣的米,價格高昂,卻依舊有人趨之若鶩。
民生艱難至此,這還是京師,京師之外,又是怎樣的世界,也只有天知道了。
天啟皇帝三令五申,下旨痛斥百官不能為朝廷分憂。
這不下旨還好。
一下旨,一窩蜂的彈劾便送進宮去了。
大家紛紛表示,陛下說的很對,現在我要揭發一個靠糧食發了財的,沒錯,就是新縣的張家!
他們靠著糧食,發了大財,張靜一深受國恩,竟視社稷蒼生與不顧,懇請陛下嚴懲不貸,以儆效尤。
這種說辭,擺明著是給天啟皇帝難堪罷了。
罵我們做什麼?你先幹掉那最奸詐的張靜一去。
天啟皇帝氣得七竅生煙。
而當糧價到了十七兩的時候。
張靜一這邊,大抵已經謀劃定了。
京城又下起了雨。
一場急促的暴雨之後,清平坊一切如新。
這一天的早上,張靜一在案牘之後,筆走龍蛇,寫下一份奏疏,隨即命人送入了宮中。
不久。
勤政殿裡,天啟皇帝得了奏疏,表情卻又怪異起來。
「召諸卿覲見。」
眾臣聞召,紛紛趕來,這些日子乃是多事之秋,所以大家都低垂著頭,默不作聲。
天啟皇帝道:「張靜一有奏,說是他在昌平開墾,自初春至迄今,種植出一種新糧,畝產可得糧千斤,諸卿以為如何?」
「……」
群臣用一種窒息的表情看著天啟皇帝。
天啟皇帝眉一挑:「說話!」
「……」
殿中安靜極了。
當然,這不是震驚。
這是真的窒息。
特麼的。
現在糧價高不可攀,他張靜一聽聞奉旨整肅糧價,折騰了一個月,他就折騰出了這麼個玩意?
天啟皇帝見眾臣都默不作聲,便道:「黃卿家,你先來說。」
黃立極這時候覺得做內閣首輔大學士其實也有不好的地方,就是每一次,都會被先拎出來,他苦笑著道:「陛下,此等祥瑞之事,不議也罷,臣無話可說。」
畝產千斤的糧食,其實從前也不是沒有人報過,可都是騙人的。
這張靜一怕是糧價壓不住,索性就玩了祥瑞這個套路了。
天啟皇帝皺眉起來,他心裡也有些猶豫。
對呀,這就是張靜一的策略?
天啟皇帝便道:「李卿家,你是戶部尚書,你來說。」
這些日子,戶部尚書李起元暗中可沒少囤糧食。
他是戶部尚書,對於當今天下的情況,他比任何人都清楚,反正自己不囤,別人也會囤,既然如此,那麼自己偷偷賺一點,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吧!
現在聽說這畝產千斤,還有什麼新糧,李起元本來還苦著臉,努力的使自己的情緒不要有任何的波動,不要君前失儀。
姓張的真行啊。
拿這種祥瑞來指望降糧價,腦子抽了。
現在天啟皇帝一問,他繃不住了,噗嗤一笑,又忙咳嗽,努力很嚴肅的樣子:「陛下……這……臣未聽說過這樣的事,想來這一定是張靜一道聽途說吧!臣覺得,這也不必怪責張靜一,他畢竟年輕吧,少不更事,對農事不太了解,稚童戲語,陛下也不必當真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