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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……縣尉很快就又發現了一個更加可怕的現象。
原先那些趾高氣昂的差役,現在也變得驚恐不安,其實這裡頭,也是有名堂的。
因為差役是世襲,又是地頭蛇,所以幾乎都被本地的士紳收買,或者大家同流合污,彼此之間,有無數扯不清的關係,這對士紳而言,藉助差役影響地方的情況,而對於差役們而言,背後有了靠山,在衙里才能硬氣,即便碰到了流官,仗著自己背後綿密的關係網,卻也未必會將縣令的話完全當真。
所以許多科舉出身的流官,往往被差役各種的敷衍,隨意的糊弄。
可現在……情勢顯然是大大的不同了。
士紳們被抓走了不少,差役們是何等機敏之人,驟然感覺自己失去了靠山,此時也是人心惶惶,如喪家之犬一般。
等聽聞皇帝的聖駕竟至本縣。
這一下子,這縣尉和差役們又慌了,大家一商量,鬼知道那昏君會不會立即讓人砍了自己的腦袋去餵狗,不過……擔心也沒用,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跑都沒地方跑,況且現在跑也來不及了。
於是……最後的結果是,只好硬著頭皮,老老實實地跑去城門迎駕。
只是在城門處,左等右等,卻一直都不見天啟皇帝的蹤影,這一下子,大家就又有些慌了。
人都說聖心難測,原本還沒有什麼感受,現在可算是明白了。
第六百四十六章 將相本無種
既然陛下不入縣城,當然得去尋了。
這縣尉張濤便領著一干人,心急火燎地打探起來。
很快,他們才知道,陛下卻是去了劉家裡。
於是一行人急急忙忙地趕至劉家裡,便見此時,這裡熱火朝天。
劉家裡這地方,本是有一個士紳,叫劉文慧,不過已被抓去了南京城。家裡頭上下,早已慌亂成了一團。
天啟皇帝抵達這裡,隨即叫來了里長,里長戰戰兢兢,天啟皇帝詢問此地的田畝數目,里長便報了上來。
一共是一萬九千二百畝。
天啟皇帝拿著這裡長在縣裡抄錄的納稅田畝數目,隨即一聲令下,這上上下下的人,便已忙碌開了。
他要將這兒的田畝數目重新額定一遍。
這一下子,那裡長已是慌了。
卻見天啟皇帝脫了灰色大衣,捋起袖子便開始動手。
生員們也紛紛的下了田埂。
這自然引發了不少當地村民的圍觀,只是大家不敢靠近,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。
張靜一似乎明白了天啟皇帝的意思,卻也興沖沖的開始進行丈量。
他們踏足這劉家裡的每一寸地,記錄下一處處的數據。
其實在大明,徵稅的田地是有限的,幾乎所有徵稅的土地,是從太祖高皇帝時期開始額定,只是兩百多年來,這些土地通過類似於功名之類的手段,免稅了多少,又或者新開荒的土地,隱了多少的田產,那只有天知道。
不過在朝廷的眼裡,這裡確實就是只有一萬九千二百畝地,一畝不多,一畝不少。
起初大家還不知怎麼丈量,等請了一個當地的人來指點一番,於是便帶著繩子忙碌開來。
那縣尉張濤帶著一群人趕到的時候,看著眼前這一幕,已是驚呆了。
他們面面相覷,只得乖乖下了田埂,在這泥地里跪下:「見過陛下,臣等迎駕來遲……」
張靜一瞥了他一眼:「你認錯人了,陛下在那裡。」
「啊……」張濤驚呆了。
於是便又忙跑到張靜一牽著細繩的另一頭,重新跪下:「臣等……」
天啟皇帝朝他咧嘴一笑,而後卻道:「滾開,別煩朕。」
呼……
這不是昏君,那就真見鬼了。
張濤一時尷尬得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總不能自己在旁舒舒服服地呆著,看著陛下幹活吧。
於是……思慮再三,又尋了幾個司吏竊竊私語一番,便也帶著繩索,去另一邊丈量了。
這一日丈量下來,真是飢腸轆轆,且平日裡還算是養尊處優,所以許多人覺得自己腰都直不起來。
這丈量的差不多了,數目一加,算了出來。
天啟皇帝看著簿子,眼睛越加瞪大起來,隨即大怒道:「三萬七千二百三十畝,這樣說來,這多出來的一萬八千畝從哪裡來的?」
那裡長被叫了來,早已嚇得臉都綠了,只好連忙的磕頭,如實道:「陛下……小人萬死,這……這……這都是劉家藏匿的田產……」
天啟皇帝則是冷冷地道:「他劉家藏匿的田產,你是里長,難道會不知嗎?依著朕看,你們是沆瀣一氣,何況……這劉家還用所謂的功名,又減免了大量的稅賦,這一算起來,他一個劉家,就少了兩萬五千畝地的稅賦,平日裡這些狗東西不是成日的叫喚著稅賦沉重嗎?敢情他們不繳稅的!」
里長驚懼極了,只是一個勁的磕頭:「小人萬死。」
天啟皇帝卻眼中冷意越發濃烈,道:「大家都看到了,這是他自己說的,他自己都說自己萬死,可見朕絕沒有冤枉他,來人……將這裡長拿下,全家流放遼東!」
里長一聽,便覺得眼前一黑,要昏厥過去。
卻早有幾個在旁待命的生員直接將他架了起來,拽著便走。
里長才如夢初醒,又忙叫喚起來道:「小人冤枉……冤枉啊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