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殿中依舊安靜,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候。
只見魏忠賢慢慢地張口道:「張卿功勳卓著,重光大明,此功不在太祖高皇帝之下……」
「……」
不少人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。
一個人的功勞,你可以說他的功勞不在徐達,不在戚繼光之下,這都說得過去。
可是……
啥叫不在太祖高皇帝之下?
太祖高皇帝始建大明,乃開國之君,你天啟皇帝今日能做皇帝,就因為你是他的子孫,現在你拿張靜一的功績和你祖宗比較?
太祖高皇帝只怕棺材板要壓不住了。
此時,只見魏忠賢又道:「此功非比尋常,朕翻閱史籍,前所未有,大明國祚二百五十年矣,得國今日,俱憑恩賞分明,有功者豈有不賞?今冊封張靜一遼王,世襲罔替,頒賜金書鐵券,與國共榮。」
若是一開始,就直接先下此等口諭,勢必會引起許多的非議。
可先前一個熊廷弼和楊漣的事,卻已讓百官惶恐,現在突又冊封親王,這是楊侃等人怎麼也始料不及的。
只是這兩道口諭,倒是讓為數不少的大臣心裡一塊石頭落地了。
畢竟,言官清流,在百官之中,也只是一部分,還是有為數不少的平日裡不吱聲,卻也有自己的是非觀的,只是平日裡不顯山露水罷了。
楊侃此時心全亂了。
他此刻比誰都清楚,自己揣摩帝心,簡直就是揣摩到了天啟皇帝的屁股上去了。
就在愣神的功夫。
魏忠賢逡巡百官,而後一字一句地道:「噢……還有……」
這個還有二字,又不禁讓人戒備。
魏忠賢卻是一瞥在旁的宦官。
這宦官面上沒有表情,形同死人一般,一張蠟黃的臉,看著格外的瘮人。
此人弓著身,徐徐站了出來,朗聲道:「聽到自個兒名字的,都出班吧。」
說罷,他繼續冰冷地道:「楊侃!」
第一個名字,就是楊侃。
楊侃聽到自己的名字,渾身一顫,接著眼前一黑,險些要昏死過去。
他跪拜在地,身子想要站起來,卻無論如何,沒有氣力了。
於是……在叫過楊侃的名字之後,雖有不少人朝楊侃悄悄看來,可楊侃卻是全無動靜。
見楊侃毫無動靜,站班的大漢將軍卻已上前,徑直將楊侃先是按住,而後拖拽出班。
楊侃一時慌了,口裡驚呼道:「我何罪?」
那宦官卻是沒理他,目不斜視地繼續唱喏道:「朱建業、劉大新……」
第七百九十六章 杖斃
一個又一個名字被這宦官平靜地唱喏了出來。
可被念到名字的人,頓時已嚇得魂不附體。
他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。
尤其是那楊侃,已是一張臉煞白得毫無血色,更覺得不妙。
至於其他人,卻早已是個個屏住呼吸,突然感受到了這殿中的壓力,竟是再不敢吱聲了。
宦官足足念了七十多個名字。
而後道:「陛下有旨,此七十三人,以及南京六部及其諸省奏事言官,構陷忠良,然欲效楊漣之事否?宋朝的時候,有秦檜這樣的奸臣,今我大明,何至奸賊遍布朝野?爾等上陳張卿莫須有之罪,實乃指鹿為馬,顛倒黑白,人神共憤。朕承天命,繼祖宗大統,十數載來,矜矜業業,如履薄冰,所圖者,不過開天下之太平,置民安居樂業而已。今若對爾等縱容,便是姑息養奸,養虎為患,特命將這所涉構陷之言官,押午門杖死,欽哉!」
此言一出。
那楊侃卻已是徹底的兩眼黑了,要知道,這杖死二字,可比單純的廷杖要嚴重得多,這就是一直打到死為止。
楊侃滿心驚慌,立即分辨道:「臣要見天子,面陳機宜。」
宦官卻是眼皮子也沒有抬動一下,只道:「還請自重,來……人拿下……」
大漢將軍以及東方番子們便早已是安耐不住,一下子衝進了殿中,直接將人拖拽了出去。
一時之間,殿中慟哭不止,夾雜著各種聲音:「我等何罪?」
「為國進言,何至誅戮?」
「饒命。」
只是這些話,無論是魏忠賢,還是那宦官,卻都無動於衷。
便是黃立極,也一臉麻木的樣子。
他只木然地瞥了一眼那些被拖拽出去的人,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,感覺壓在了自己胸口的一股濁氣,總算是狠狠的吐了出來。
不當家不知柴米貴,皇帝每日被言官們折磨,他這個內閣首輔,又何嘗不是如此呢?
只不過皇帝若是受了折磨,大不了可以對這些人置之不理,甚至可以選擇震怒之下廷杖,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。
可是作為百官之首的內閣首輔大學士,就算有氣也得忍著,因為你一旦生氣呵斥,反而讓他們更加名聲大噪,你若是懲罰他們,人們就會說你氣量狹小。你若是給人穿小鞋,便會有人說你奉承宮中,教你聲名狼藉,遺臭萬年。
所以……最終的結果就是,內閣首輔大學士不但隔三岔五要被人各種腹誹,成日被人指指點點,這不幹活的人,教你這宰輔來做事。
另一方面,你還得哄著他們,他們越罵,你為了顯示度量,不但要唾面自乾,卻還需想辦法,把他的官升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