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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說不上來。」天啟皇帝想了想道:「朕有時覺得自己的稿子很有開創性,可又覺得……」
這時候天啟皇帝倒是顯得沒有那麼有信心了。
張靜一笑了笑道:「臣的建議是,既是陛下的學問,不妨就直接讓人刊印,該怎麼來就怎麼來。」
張靜一這話倒是令天啟皇帝嚇了一跳,急忙道:「若是不好,豈不讓天下人笑話?」
「天下人自有公論,陛下難道這點信心也沒有嗎?」張靜一聲音沉穩地道:「陛下積攢了這麼多的文稿,盡為陛下一生心血,若永遠藏匿在宮中,不為人所知,對於陛下而言,也是抱憾終生的事。再者說了,臣對此倒是頗有信心。」
天啟皇帝面上陰晴不定起來,直直地看了張靜一許久,良久才道:「張卿所言,也有道理。」
說罷,天啟皇帝倒是說起了諸藩國的事,事實上,現在入貢的國家實在太多了,不說西洋(東南亞)、天竺諸國,即便是更遠一些的國家也紛紛派遣使者。
再加上建奴人和李自成等人在陸路的開拓,天下震動,妄圖修好之人,更是如過江之鯽。
天啟皇帝道:「現如今,方才稱的上是萬國來朝,若是列祖列宗有靈,必是欣慰萬分。只是這萬國紛紛入貢,該當如何處置為好。」
張靜一侃侃而談道:「臣知在歐洲那邊,有一國為英國,此國日益強大,且締造了一支規模龐大的艦隊,實力並不在佛郎機之下。可這英國發跡之後,卻四處挑撥,在歐洲挑起無數的戰爭,因為只有諸國打的越發的厲害,英人方才可從中牟利,它乃島國,並無外患,因而才可以此,成為春秋時霸主一般的存在。」
天啟皇帝道:「朕對此也有耳聞,不過據聞,當日聯合艦隊,他們也受了重創。」
「臣之所以提及它,並非是因為它有多強大,如今我大明已締造鐵甲水師,這汪洋大海上,已無敵手,臣所言的是,對待天下萬國的態度,是需要根據自身的利益來做決斷的,既不可像當初朝貢的體制一般,一味的宣揚所謂仁義。也不可如蠻夷一般,只曉征戰、屠戮。」
「英人為島國,無陸地之患,他們的艦船取得了優勢之後,只有不斷的挑起戰火,使整個大陸無法聯合,四分五裂,甚至陸路的交通斷絕,彼此仇恨,他才可藉助艦船,與各個斷絕了陸路的國家進行貿易,也可確保陸地上不會出現強國,對他們造成威脅,因而,這對他們而言,乃是一石二鳥之計。」
「可我大明呢?大明處於大陸一隅之地,中原自古以來,也與天下進行貿易,貿易除了海路之外,還有便是陸路,所以從秦漢時起,就出現了絲綢之路,敢問陛下……陸路的貿易,最需要的是什麼?」
天啟皇帝沉吟片刻,猶豫地道:「鐵路?」
「鐵路只是交通工具。」張靜一道:「在臣看來,陸路的貿易,最需要的是安定。如漢時起的絲綢之路一般,所途徑的國家和部族,就有數十上百,任何一個沿途的國家發生了動盪,都可能一時斷絕商路,使無數的商賈血本無歸。因而,臣因此敢下斷絕,若是島嶼之國成為霸主,唯有大陸動盪,烽煙四起,方可得到最大的利益。」
「而一旦大明這樣的陸地之國手握天下精兵,要攫取貿易的好處,最需要的卻是這巨大的陸地上,安定祥和,方才可以確保商路的暢通,使萬千商賈,無後顧之憂。鐵路才可縱橫陸地的每一處角落。」
「因此,若是英人當真為霸主,必為縱火犯,四處放火。而我大明所求的,卻必然是天下皆安,唯有如此,才可藉助天下四方萬國的安定,為我大明源源不斷的帶來財富。」
天啟皇帝聽罷,頓感醐醍灌頂,眼中猛然的明亮了幾分,道:「朕明白你的意思了,卿家所言的是,大明需要許多的絲綢之路,而絲綢之路所過之處,就必須確保這一個個商路的安全。只是……如何能夠做到呢?」
張靜一自是早有答案,道:「既是萬國來朝,那麼陛下就需與諸國訂立盟約,盟約既要對我大明有利,確保我大明商路的絕對安全,甚至不惜可以直接控制商路。但與此同時,在對我大明有利的基礎之下,也可予以諸國一些永不攻伐的承諾,亦或者,可以大明的名義確保其宗廟的安全,如此一來,對於他們而言,未嘗不是一件幸事了。」
天啟皇帝聽罷:「這只是大致的思路,可細則呢?」
「陛下可讓禮部先擬出一個章程,至於其他的……再行斟酌。」
天啟皇帝顯出幾分不滿道:「禮部那些傢伙,朕是一個都不放心,如今朝廷已面貌一新,唯有禮部,卻是藏匿著不少頑固的,每日還在朕耳邊絮絮叨叨,要恢復科舉。」
張靜一笑了笑:「無妨,先擬細則,其他可再議就是了。」
天啟皇帝皺著眉頭埋怨了一通,最後卻也只好無奈點頭。
此時,他倒是猛地想起了什麼,隨即便道:「遼東那邊,四處征戰,你卻又跑來朕這兒,要教朕令天下罷兵?」
似乎因被天啟皇帝一語點破,張靜一有些尷尬,乾笑著道:「陛下,這……征戰是為了更好的威懾,讓天下人知曉,我大明有氣吞天下的實力,唯有如此,才會有人真心順服,臣不敢說蠻夷畏威而不懷德的話,不過臣倒覺得,這世上總需有人扮紅臉,有人扮白臉,臣不才,只好來做這惡人好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