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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此,大家倒是沒有什麼意見。
於是,刑部尚書張養浩站了出來:「那麼孫公看來,誰可承擔此大任。」
張養浩當初是吏部天官,差點捲入謀反一案,好在他跑的比較快,果然把隊友統統賣了,只是吏部尚書之位,卻是沒了,只好屈尊做了刑部尚書。
好在這位刑部尚書,居然還算滿意,畢竟,幸福感是比出來的,看著張嚴之這些人,抄家的抄家,滅族的滅族,反觀自己,依舊還任尚書高位,不得不說,這已是祖宗積德了。
孫承宗想了想:「或許老夫可以成行。」
孫承宗當初就做過遼東督師,掌握九邊,軍事的經驗是有的,而且既是督師,要讓各省的巡撫們服氣,一般的人還真未必駕馭的住,孫承宗這種帝師,當初的清流領袖之一,以及當初的遼東督師再加上內閣大學士的身份,履歷可謂完美,若他出馬,誰敢不服氣?
不過……
有人沉吟著站了出來,卻是右都御史王文君,王文君搖頭,道:「孫公年紀老邁,只怕無法經受顛沛流離之苦,何況內閣掌握機要,關係更為重大,孫公還是坐鎮中樞,居中調度為好。」
許多人暗暗點頭。
孫承宗年紀太大了,要轄制這麼多省的軍務,這個年近七十的老者,如何能承受?
孫承宗聽罷倒也沒有繼續堅持。
其實他內心也很矛盾,一方面,其他人他確實不放心,可若是自己去,他也知道自己的精力已經大不如從前,害怕真去了,反而貽誤軍機。
短暫的沉默之後,孫承宗想了想,道:「倭寇當初給江南諸省帶來的危害,如今尚且歷歷在目,可謂是觸目驚心,無數的軍民百姓,顛沛流離,更有不知男女被擄走,迄今不生死未知,所劫走的錢貨,更是無以數計,倭寇猖獗期間,江南數省,可謂家家帶血,戶戶含淚,苦不堪言。」
他頓了頓,禁不住感慨道:「正因如此,此番又有海賊來襲,且聲勢更為浩大,海防之重要,還有這督師之位,便成了關鍵所在,它所關乎的,乃是萬萬黎民百姓的生死,因此,斷不可小視,諸公嫌老夫年老,倒也是情理之中,老夫確實老了,如今老眼昏花,坐臥尚需人攙扶,而今國難之際,老邁之身,竟不能報聖恩萬一,更無法顧全百姓,實是慚愧,可若不能擇出督師人選,老夫則寢食難安,那麼老夫不妨再舉薦一人,遼東郡王張靜一……籌辦軍校,如今這東林軍,已為我大明勁旅,軍中的許多武官,多受他教誨,且他有郡王身,既受國恩隆重,且又有人望,使張靜一為督師,轄山東、南直隸、浙江、福建、廣東、廣西軍務……何如?」
孫承宗說罷,為了掩飾自己的激動,緩緩的坐在了殿中的錦墩上,一旁的宦官給他斟茶上來,他低頭呷了一口茶。
而後假裝鎮定的,等群臣們七嘴八舌的低聲議論。
其實很明顯,孫承宗之所以要在這上頭大做文章,是因為他知道……讓張靜一做督師,是有很大阻力的,群臣很難達成共識。
也正是因為如此,所以他才大發肺腑之詞,將這海賊的危害,還有百姓的疾苦,聲情並茂的說了出來。
果然……許多大臣一面低聲議論,一面搖頭。
甚至有人苦笑起來。
那方才的右都御史王文君嘆了口氣,道:「孫公……萬萬不可。」
右都御史,與左都御史一樣,同為都察院主官,位列正二品,不只是品級高,與尚書並列,最重要的往往人望還很高,可謂清流中的清流,根正苗紅。
王文君語重心長道:「下官自知孫公此番乃是好意,只是左都督張靜一,終為武臣,武臣駕馭數省,國朝從未有過如此的先例,自洪武太祖以降,再至成祖,我大明勛臣和武臣無數,哪一個不是有不世之功呢?卻從未有過,以武臣臨地方,駕馭數省軍政之事,以文馭武,是社稷的根本,倘若開了這個先例,孫公可想過後果嗎?」
孫承宗早有準備,又呷了口茶:「事急從權,當務之急,乃是鞏固海防。」
「不然。」王文君搖頭:「非是下官,要與孫公在此逞口舌之快,只是越是國家危難的時候,越該謹小慎微,如若不然……將來遲早大禍降下,埋下禍根。下官絕沒有腹誹左都督的意思,只是……今日可以讓左都督以武臣的身份,駕馭數省,那麼他日子孫亦可,此事……不可開先河,先河一開,則禮崩樂壞,恐非國家和蒼生之福。」
孫承宗道:「現在我們議的乃是國家大事,武臣亦為臣,自古忠良不限文武!岳武穆難道不是武臣嗎?可秦檜莫非是武臣嗎?」
王文君不為所動:「不效孔聖,便不知仁義,不讀四書,則難知忠孝。國有四維,一維絕則傾,二維絕則危,三維絕則覆,四維絕則滅。傾可正也,危可安也,覆可起也,滅不可復錯也。何謂四維,一曰禮,二曰義,三曰廉,四曰恥也!」
他頓了一頓,又慨然道:「下官以為……督師人選,還是自文臣之中擇選,方才服眾。如若不然……莫說是下官人等,縱是各省巡撫及布政使司,以及下設知府、知縣,該如何看待呢?」
「要統御數省,總要讓數省官吏心悅誠服吧,若是此督師,不能服眾,又如何讓人甘心效命?孫公,武臣的跋扈,你不是不知,今日越是國事艱難,便越要謹記歷代興亡的教訓,如若不然,你我皆為罪人,萬死難恕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