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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靜一非但不高興,反而顯得憂心忡忡起來,皺眉問道:「此人是什麼身份,打探清楚了嗎?」
盧象升道:「乃是賊酋的侄孫,叫哈泰,性子剛烈得很,現在還罵聲不絕呢!」
張靜一其實已經猜測到,這個時候,努爾哈赤應該已經死了,只是消息還未傳到關內來。而這個叫哈泰的人,大抵就是努爾哈赤兄弟的孫子!
張靜一此時不禁感慨道:「當初太祖高皇帝打天下的時候,他的子侄們也都是編入軍中,作為先鋒使用。而現如今……這建奴人的宗室,竟也以牛錄這樣的身份,衝鋒陷陣,所以……這些人才不可小看。」
盧象升聽了張靜一的感觸,自然曉得大明宗室的問題很複雜,有太多不可說的地方。
可張靜一的感慨,某種意義……卻也知道這話更多的是為大明現狀惋惜的地方!這種話題,自然是絕不能傳給其他人聽到的,只有張靜一和盧象升的關係,才可袒露出來。
盧象升不由道:「百戶打算如何處置?」
張靜一道:「我其實不懂繁文縟節和規矩,如今事成了,讓生員們好好歇一歇吧,接下來的事,盧先生自去處置便是。」
於是盧象升道:「那我……這就修書報捷?」
張靜一點頭道:「如此也好,京城裡已是人心惶惶了,早些報捷,才可安穩人心。」
盧象升便點頭,當下取了筆墨紙硯,沉吟片刻,便原原本本的將捷報寫了出來,又給張靜一看。
張靜一很疲倦,已換下了染血的綿甲,只穿著裡衣,看著盧象升遞過來的捷報,卻是擺擺手道:「不必看啦,你辦事,我自是放心的。」
盧象升又忍不住欽佩地看著張靜一,說實話……他從前雖然是知府,現在不過是區區的縣丞,可這個不入流的縣丞,確實比當初那一言九鼎的知府要痛快得多。
盧象升也不客套了,點點頭道:「我這就命人去報捷,噢,對啦……我們在這裡,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。」
「奇怪的東西?」張靜一看著盧象升,好奇地道:「什麼東西。」
盧象升的神色一下子變得不好看起來,口裡道:「是一些火銃,這些火銃,多為三眼火銃,都是我大明造作局產出來的,說也奇怪……按理來說,這三眼火銃,乃是今歲年初的時候鑄造,這還未運到遼東呢,也就是說,根本不可能被建奴人得獲,可這些東西,還未到咱們邊軍的手裡,卻已先到了建奴人手裡。」
「是嗎?」張靜一倒是警惕起來,深情肅穆地道:「你的意思是……還是這家賊?」
盧象升感慨道:「我大明能製造火器,可是這些火器,人們將其視若破銅爛鐵。而建奴人卻視這些為珍寶!故而在遼東,高價收購,也正因為如此,或許有人貪圖這些暴利,才鋌而走險吧。」
張靜一心裡一下子冒出了一股火氣,咬牙切齒地道:「這件事,我自當徹查到底,先將東西收好,到時作為物證。」
盧象升點頭應下:「是。」
說罷,忙是叫了一個人,讓他騎著快馬,先將奏報送去京城。
全軍則直接進行修整不提。
……
京城裡,已是如臨大敵。
陛下已頒布了詔書,命各地勤王,因而無數的快馬,將這皇榜分赴各州縣。
可是原本以為,京城的軍民百姓,會稍稍的安定一些,可結果……卻引發了更大的慌亂。
自然,此前的流言,也就更激化了一步,人們都不禁在想,都已到了勤王的地步,顯然是賊勢甚大,京城岌岌可危了。
廠衛的奏報……讓天啟皇帝一臉懵逼。
當初求著要勤王的是你們。
現在朕下了旨意。
更加害怕的反而又成了你們。
以前的時候,你們可是說,哎呀,好害怕,陛下只要下詔勤王,我們就不怕了。
現如今的心理卻又成了,你看,陛下都慌了手腳了,要完啦。
在這一片悽然的氣氛之中。
已開始有人預備後路了。
有的人,想盡辦法要將自己的子侄們送出城去,聽說通州還未陷落,便買通城門的守備,將人吊下城,而後一路南下,跑去南京。
當然,這樣做的還是少數,畢竟……城外現在很危險,天知道外圍的建奴人會不會拿下通州。
也有人開始想盡辦法將家財藏起來,於是在自己的宅院裡四處挖洞。
一些衛戍的京營,也有一些人心浮動。
不少勛貴和大臣,本是塞了子弟們在京營或者是親衛里歷練,畢竟讀書不長進,好歹也可得個官職。
現如今得知可能要打仗了,說不準要了性命呢,於是乎,京營和親衛中不少的武官,要嘛告假,要嘛稱病,甚至還有被流言嚇得直接不見蹤影的。
這又將天啟皇帝氣得不輕,這哪裡是國家養士,這是國家養豬啊。
一群酒囊飯袋。
可人家卻又振振有詞,心裡反而得意洋洋,拿著什麼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之類的理由來安慰自己!這意思仿佛是說,我們和其他的泥腿子不一樣,我們是君子人家,只有那些臭丘八才幹蠢事的。
大明已經歷了兩百多年,這種自上而下的圖謀私利,早已是蔚然成風,早就失去了銳氣。
自然,也不乏有一些忠貞的人,可添亂的更多,都是請求出城一決死戰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