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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啟皇帝越發疑竇:「那你的傷是哪裡來的?」
李孔昭道:「摔的,陛下,臣那朋友……好端端的,也沒有滋事,那清閒樓也是本份做買賣的人家,誰曉得……竟是說打就打……」
天啟皇帝頓時覺得頭痛,便略帶煩躁地問:「清閒樓又是什麼?」
「乃清雅之所在,主要是給人喝茶,偶與佳人吟詩作對的地方。」
天啟皇帝便道:「是哪個錦衣衛?」
「清平坊百戶所!」
天啟皇帝頓時眉心皺成了一個川字,一時吐不出半個字:「……」
可像那吳太妃和劉孔昭這樣的人,卻是越來越多,宦官來回的狂奔急奏,這個要求見,那個要求見。
……
順貞殿。
這裡乃是內廷的小殿,一般為尋常妃子的住所,張素華張妃自帶著小皇子入宮後,便一直居住於此。
這裡靠近坤寧宮,張皇后的意思是,偶爾她也想照看孩子,所以希望離得近一些,以便走動。
原本按照規矩,這皇子都是由其他人來撫養的,不過天啟皇帝覺得不是生母撫養,終究讓人不放心,便將長生安置在此。
此時,張妃哄著長生睡了。
卻有宦官來探頭探腦,張妃便款款走出長生所住的小殿,那宦官便行禮,低聲道:「見過張娘娘。」
「有什麼事嗎?」張妃自進了宮,倒是和絕大多數人相處得還算不錯,不怎麼拿架子,何況他是當今皇子的生母,地位自然不同,更不必說,她在外頭……還是有較為強勢的娘家依仗的。
宦官低聲道:「奴婢在西苑那兒,聽說……好像張百戶惹禍啦。」
「惹禍,惹了什麼禍?」張妃雖表面上不露聲色,可眉宇之間,卻不禁多了幾分隱憂。
宦官道:「聽說是得罪了許多人,不止動手打人,還將吳太妃娘家人做的買賣……給查禁了……還抓了人。」
「知道了,有勞你了。」張妃點點頭。
說罷,她回到了小殿,走了幾步,想了一會兒,便忙將一個宮娥叫了來,低聲說著什麼。
……
受害者已越來越多。
直到了兵部侍郎王雄請見。
這王雄心急火燎,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,一進到勤政殿,便看到許多人都在,這些都是苦主,隨即便拜下:「陛下……出大事啦。」
天啟皇帝苦笑道:「朕今日已經接到了七八份大事,你說說你的大事吧。」
王雄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道:「張靜一膽大包天,今日沒有駕貼,便拿了一個叫李正龍的人。」
錦衣衛拿人,理論上是需要駕貼的,這是合法的程序。
不過廠衛很猖狂,尤其是對一些尋常的人,自然是懶得走這一道程序。
天啟皇帝又聽是張靜一,不禁苦笑著看了一眼一旁的眾苦主,這苦主里有挨了揍,不,是他們朋友挨揍了的。還有店鋪被查封的,還有據說自己是看不過眼的。
現在連兵部侍郎王雄也來了。
這張靜一怎的這般興師動眾,有點不太注意影響了。
天啟皇帝道:「噢,然後呢?」
一聽陛下輕描淡寫的樣子,王雄便道:「這個叫李正龍的人……可是大善人哪,這些年,朝廷屢屢調撥錢糧馳援遼東,有時兵部出了什麼問題,都是他想辦法紓困,所需的騾馬,都是他主動供應的。如若不然,運輸錢糧,哪裡有這樣的輕易?不只如此,這李正龍當初在遼東軍中,也曾為朝廷立過功勞,他還擊殺過建奴人,這是義民!」
「本來兵部奉旨,要對有功和資助遼東進剿的義民授予官職,兵部這邊,認為這李正龍乃是最合適的人選,前些日子,還將他的名字報到了內閣里,定的是游擊將軍,可誰曾想……他好端端的,竟被錦衣衛不分青紅皂白的給拿了。若是錦衣衛有駕貼,臣也不好說什麼。若是這李正龍觸犯了國法,臣也無話可說,可此等義民功臣,說拿便拿,只怕要教遼民們寒心。」
王雄怒極了。
平日裡顯然是沒少得李正龍的好處,現在李正龍被拿,他是飯都吃不下了,想盡了辦法來為李正龍開脫。
天啟皇帝素來對於這些資助遼東兵馬的義民都很有好感,而且還聽說這個叫李正龍的還殺過建奴人,倒是一下子認真起來,於是關切地道:「清平坊百戶所那邊怎麼說?」
王雄道:「什麼都沒說,兵部派人去交涉,他們理也不理,陛下一直以來,都奉行以遼民守遼土之策,現在這樣的義民立功不受賞倒也罷了,竟還被錦衣衛緝拿,生死未知。何況……這錦衣衛一旦用刑,他屈打成招,還不是什麼罪想怎麼安插便是怎麼安插?臣以為,倘若如此,這朝廷在遼民心中,人心只怕要喪盡了。」
天啟皇帝皺了皺眉,不過他覺得張靜一應該不會胡來的,想了想道:「朕命他查通建奴的奸人,或許是和此事有關。」
王雄一聽,霎時慌了。
私通建奴,這是抄家滅族的大罪。
主要問題在於,李正龍這個人,和兵部很多人的關係都非常好,若是他私通了建奴,那麼兵部上下,多少人要掉腦袋?
這事兒已經不是私通不私通建奴的問題了,管他是真是假,也決不能讓這李正龍認了。
王雄便淚下,哽咽著道:「陛下……沒憑沒據,怎可這樣疑人呢?誰知這是不是栽贓陷害?人進了錦衣衛,拷打之下,還不是想怎麼說便怎麼說?只是……這樣的良善義民,尚且落到這般的地步,朝廷還如何奉行遼民守遼土,那遼東的百姓們,又怎麼看待陛下?臣……願為李正龍作保,只是懇請陛下,切切不可讓錦衣衛構陷了忠良,如若不然……遼東就沒法守了啊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