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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
錢謙益人等默默地跪在此,膽戰心驚地等待著。
事實上,他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。
只是……這最壞的打算,是他們所不能承受的。
事情到了這個地步,死是在所難免的,現在的問題就在於,怎麼個死法?
那昏君喜怒無常,怎麼可能……給大家留什麼餘地呢?
許多人的心裡滋生出來的,乃是無窮的絕望。
緊接著,便見一個個的東林軍的生員,奉命進入了天啟皇帝所在的側廳,似乎是在領受什麼命令。
而後……
這些人又一個個的出來。
其中一個,按刀出來,冷著臉,大喝一聲:「來人,將他們統統押下去,陛下有旨,這些統統都是亂黨,是抄家滅族的逆罪。」
聽到抄家滅族四字,已有人只覺得一陣眩暈,竟是直接倒地不起。
於是眾人紛紛上前,毫不客氣地將人全部架了出去。
還有人口裡大呼著道:「冤枉,我冤枉啊,我只是來吃飯的……我冤枉啊……」
可是沒有人理會他。
而那錢謙益,卻只覺得自己兩條腿軟綿綿的,根本站不起,卻已被人抄起來,扯著便走。
他只覺得暈乎乎的,想到自己和自己家族的命運,登時悲從心來,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,瀰漫了全身。
他張口想說點什麼……可此時已是如鯁在喉,於是……只好慟哭著呢喃道:「他們誤我,誤我啊……」
隨即,這錢謙益便被丟進了一處牢房,這裡應該是南京城的大獄,他第一次處於這樣陰暗潮濕的環境,驚恐不安地呆了一夜,一宿不敢睡,隨後,又被人拎了出來。
此時的南京城,似乎一切如初。
除了那些城中大戶的主人們不知所蹤,吃了酒再也沒有回來外,對於尋常百姓而言,雖然城中出現了許多陌生的人,可是……這些人似乎沒有任何侵門踏戶的徵兆。
因而在小小的擔心之後,大家也就如往日一般,該幹嘛還是幹嘛了。
而在南京城各衛那兒,工作已經開展。
所有衛中的士兵全部集中起來,倒是並沒有進行訓話,而是讓大家席地坐著。
如在南京左衛,李定國先站起來,道:「諸位都是當兵吃糧,都有妻兒老小,你們都是世代的軍戶,當初太祖高皇帝的時候,命你們的祖先在此屯田戍守,左衛的田產我查過了,總計是三十七萬畝,不過這些年,因為種種原因,只剩下了二十四萬,我來問你們,你們平日裡……還墾殖軍田嗎?」
眾人皆是一臉怯弱,不敢吱聲。
「說話,不要怕。」
終於有人小聲道:「田早沒了。」
「田去哪裡了?」李定國朗聲道。
「上頭的人……拿去了,他們寧可租賃給佃戶……」
李定國道:「田是朝廷發給大家的,他們憑什麼拿走?」
眾人又是沉默,更不敢答。
李定國拿出帳目,接著道:「這是近年來,朝廷給左衛發放的糧餉情況,就說今年吧,今年尋常士卒,應該得銀三兩七錢,得糧一人是兩百三十二斤,除此之外,還有布七尺……這些可到了你們的手裡嗎?」
「……」
良久的沉默之後,有人道:「沒有!」
「這些又去哪裡了?」
人群之中,有人冷不丁道:「被那狗娘養的剋扣了……」
眾人鬨笑,不過又連忙收起笑聲。
「對,就是被那些狗娘養的剋扣了。」李定國大罵道:「那些狗娘養的昨日在赴宴,他們的桌上都是酒肉,我還知道,你們左衛那狗娘養的指揮使還有同知,他們家裡養著十幾個姬妾,他們的宅子裡,僕從就有七八十個。這些東西,他們是從哪兒來的?你們有幾個能討媳婦的,有幾個……能讓全家不餓的?」
「有個叫劉九的,這劉九前些日子想要逃籍,被抓了回來,生生被打死!他為什麼要逃呢?我查過……那是因為他娘餓死了,他娘又為什麼餓死?他吃糧當兵,為朝廷賣命,憑什麼他連命都賣了,自己的娘反而餓死了?」
劉九……顯然衛中的人不少都是認識的,這人當初因為做逃兵,被抓回來的時候打了個半死,大家便兔死狐悲。
現在李定國徒然提了起來,頓時不少人的眼睛都不由地紅了。
第六百三十一章 株連
這些衛里的士卒,起初是帶有畏懼的。
現在情緒漸漸調動起來了。
而且李定國左一口那群狗娘養的,右一口狗娘養的,讓人頓感親切。
這穿著灰色大衣的人,讓他們有敬畏感。
就在這個時候,李定國道:「現在,陛下和遼東郡王,已下達了命令,這些贓官污吏,已被殺了。其他的人……誰也別想跑的掉,他們貪墨掉的田產,還是照著以前的規矩,分給衛中之人,這是真正的分掉土地,不是讓你們和你們的家人去租種,而是重新丈量,直接讓你們家人去辦田契。」
「除此之外,剋扣的軍餉……以後要照常發放,現在的問題在於,這營中的百戶、總旗和小旗,若是平日裡作惡多端的,肯定要清查出去,若是平日裡還算本份的,則還留任,只是要留任,先進武官培訓班去。而清除掉的,大家也推舉一些公道的人出來,一樣先去聽課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