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11頁
旗幟在陣地之中獵獵作響。
建奴人看了,忙是去稟告多爾袞。
多爾袞召眾旗主商議,穩穩坐定之後,多爾袞便道:「洪承疇何在?」
「奴才在。」洪承疇佝僂著身子小心翼翼的出來。
多爾袞看了他一眼:「明軍陣中的龍旗,是否有詐?」
「這……」洪承疇想了想:「奴才以為,這不可能詐。」
他想了想,認真的分析道:「當今大明皇帝,向來不安分,行事不拘一格,所以若是他出現在陣中,雖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,卻也未必沒有可能。這其二嘛,便是大明最講究的是禮,而禮法的本質,則是上下尊卑。這東林軍便是有天大的膽子,也絕不敢掛上龍旗,如若不然,即便今日可以事急從權,可他日一旦被御史彈劾,秋後算帳,誰抵得住?普天之下,誰敢頂著皇帝的行在旗號?所以奴才以為,大明皇帝勢必在陣中。」
此言一出,八旗旗主們譁然起來。
許多人露出躍躍欲試的樣子。
若是能虜去大明天子,這可真是奇功一件。
多爾袞也覺得有道理,不過他皺眉,淡淡道:「你初來本汗這裡,可能自稱奴才還是有些不習慣,還是以臣禮相見吧。」
洪承疇一聽,心裡咯噔一下。
他本是隨著別人一起喊奴才,可哪裡想到,似乎多爾袞對此並不滿意。
讓自己自稱為臣,表面上是客套,實際上卻顯然是不放心自己,對自己不親。
他雖覺得此中之意,有疏遠的意思,卻還是感激涕零的樣子,道:「臣遵命。」
此時多爾袞四顧左右,振奮道:「你們怎麼看。」
「機不可失,失不再來,大明如此不將我們放在眼裡,若是再不進攻,只怕悔之不及。」
「懇請大汗准我帶兵做先鋒,拔下那龍旗,俘了那狗皇帝。」
「大汗……」
眾人紛紛請命。
洪承疇站在一旁,見此熱烈的情景,卻不禁心裡頗有幾分複雜。
在大明軍中,遇到了戰事,是人人推諉,唯恐自己沾上關係。而在這建奴軍中,每逢戰事,卻是人人爭先。
這大明不敗,天理何在?
多爾袞卻是裹了裹自己的裘衣,道:「巴步泰。」
正黃旗旗主巴步泰站出來,道:「在。」
多爾袞凝視他:「當初阿敏在的時候,你與阿敏關係如何?」
巴步泰道:「他是我兄弟,彼此相親相愛,我這一身騎射的本事,都是他教授的。」
多爾袞點頭:「阿敏是如何死的。」
「是被這些漢人害死的。」
「害死他的人在何處?」
說到此處,巴步泰便眼眶通紅,咬牙切齒道:「就在對面的軍陣之中。」
「你能取他的首級,為阿敏報仇嗎?」
巴步泰幾乎發出了一聲怒吼,喝道:「如何不敢,我不但要他的腦袋,還要將他的屍首鞭撻為泥,方才解恨。」
「好,此次你為先鋒,先以漢軍為前鋒,你在後壓陣,讓他們見識一下你的厲害。」
巴步泰激動萬分,身軀顫抖著,大呼道:「大汗且看著便是。」
說罷,按著腰間的刀柄,虎虎生風的闊步而去。
其他旗主見巴步泰做了先鋒,都不禁露出了遺憾之色。
區區這些明軍,自是不堪一擊,畢竟,他們早已試過神機營的水平了。
雖比尋常的明軍要精銳不少,可莫說是面對八旗鐵騎,便是蒙古鐵騎也是夠嗆。
而這一兩日,各軍已逐漸在京城附近集結,無數軍馬匯聚於此,浩浩蕩蕩,連營十里,憑藉那區區的火銃軍,如何抵擋。
以為挖了地洞,躲在地洞裡,便可以迎接騎兵的衝鋒嗎?
多爾袞隨即起身,道:「走,去觀戰。」
說罷,又對洪承疇道:「洪承疇。」
「奴……臣在……」
多爾袞淡淡道:「你隨本汗去。」
洪承疇心裡一喜,忙道:「喳。」
其實洪承疇心裡是極複雜的,本是大明的臣子,平日裡再如何卑躬屈膝,見了皇帝,也不過是叩首三呼萬歲而已。
面對皇帝,總還敢侃侃而談,擺出幾分儒將的姿態來,不必有什麼擔心。
可當著建奴的多爾袞,這多爾袞心思難測,洪承疇永遠不知道,他下一刻會笑著給自己一個紅棗,還是給自己擺出冰冷的態度,這等時喜時憂,時而誠惶誠恐,時而如遇甘霖雨露的心思,很不好受。
只是時至今日,又能如何?只能乖乖效命,不敢有非分之想,免得主子爺發怒。
……
無數軍馬,開始匯聚。
數不清的騎兵,如從各處溪流中匯聚成的江河,在巴步泰的號令之下,已越來越多,越來越密。
大量的漢軍,手持大盾,提著長矛,也已開始列陣。
正黃旗的鐵騎,也已虎視眈眈。
炮手們艱難的推著鐵炮,試圖想講鐵炮抵進一些。
步弓手們,則開始給自己的箭壺裝上箭矢。
……
對面……
哨聲響起。
這顯然是讓人準備的訊號。
壕溝中的生員們,立即開始準備,他們匍匐在沙袋之後,觀望著前頭的狀況。
各隊的隊官,紛紛取出望遠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