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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說著,外頭突然有人進來道:「張百戶,張百戶,又有糧商來求見。」
張靜一不耐煩地回頭道:「這又是來幹什麼,再來我要告騷擾啦。」
話又說回來,他張靜一是縣令,好像……
這人道:「外頭的糧商說,願三兩銀子收糧。」
「讓他們滾,我張靜一不賣。」
張靜一現在底氣十足。
實際上,整個東市和西市,那些傳統的糧食市場其實都已經瘋了。
糧商們到處找糧,找有糧的人家,找附近的士紳人家。
一場暴富的機會就在眼前,就如盧象升說的那樣,這才是士紳和糧商們大發其財的機會,家裡缺奴婢嗎?嫌家裡的地少嗎?平日裡那些泥腿子不肯賣兒女,不肯賣家裡僅有的田地,而這個時候,卻是入手的最佳時期。
幾大糧商,現在也已匯聚一堂。
這些糧商,往往是各大會館裡的頭面人物。
所謂的會館,其實就是以同鄉為紐帶的商會,他們到達的京城之後,通過鄉誼彼此連接在一起,慢慢的,開始抱成一團。
越是這個時候,會館的作用越大,因為商人們逐漸發現,只有抱團一起,才可以一起發財。
何況這些大糧商的背後,往往都有朝中的大人物,或者是皇親國戚撐腰。
他們在一起的力量,是天下人決不可忽視的。
大家彼此高興地喝著茶。
當然也會附庸風雅一番,吟詩作對。
這叫儒商,往往家裡會考功名,讀過不少書的。
自然,也少不得一些培養好的清倌人來吹拉彈唱。
彼此其樂融融之後,其實他們並不談什麼俗事,也不談糧食的價格漲跌,彼此愉快的暢談之後,便各自回家。
那糧商吳文龍在這樣的場合,其實也不過是個小人物,只是坐在那裡陪襯的罷了。
眾糧商散去,他走了出來,便心急火燎地對一直在外頭等著他的帳房道:「不得了,得趕緊繼續收糧,想盡一切辦法,要瘋漲了,要瘋漲了。」
這帳房道:「怎麼,幾大糧商怎麼說?」
「他們什麼都不說,才嚇人。」吳文龍此時完全沒有了定力:「都不說,就是心裡都有了數,大家都只吃不進,這是要做貔貅了!糧價要瘋了!」
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很高興
但凡是商賈,都有很高的敏感度。
難得碰到了巨大的災禍,此時發財的機會到了。
這可是百年難一遇的啊。
雖然這些年來,天下小災小禍不斷,可似這一次整個關中大面積的大旱,卻是前所未有。
這就意味著……一場突如其來的土地兼併,以及大量的人口販賣即將要開始了。
吳文龍很清楚,大糧商們經過某些人撮合,坐在了一起,雖然只是聽戲,只是喝茶,彼此微笑,雖然商們都沒有多說什麼,可實際上,默契已經產生。
接下來要乾的是……抬糧價。
就算把糧價抬到天上,也在所不惜。
市面上開始異動。
這已不是起初得到消息時的小打小鬧了。
糧店一家一家的關門,直接掛上了售罄的牌子。
京城的百姓受到了影響,不得不輾轉許多家糧店,才能勉強買到一些口糧。
自然,朝廷立即放出倉中的糧食準備賑濟。
天啟皇帝已是焦頭爛額,他在勤政殿中來回踱步,情勢已經開始危急了。
可得到的消息,卻是一個比一個可怕。
「陛下。」魏忠賢匆匆而來,焦急地道:「不好……出事了。」
天啟皇帝看著魏忠賢:「怎麼?」
「北通州的中倉、東倉,一查之下……才發現……原本囤積的糧……竟根本對不上數目。」
「什麼?」天啟皇帝後退一步,滿臉震驚:「怎麼說?」
「原本北倉和東倉,帳目上有糧二十三萬石,現在要準備向關中輸送糧食,又要在京城賑濟,奴婢命通州鎮守太監去調糧,可那邊傳來了急報,說是兩倉的糧食,只剩下了七萬石。」
「怎麼少了這麼多!」天啟皇帝一臉的難以置信。
其他的糧食呢?
魏忠賢道:「守倉的人已經拿住,他們辨稱是暴雨的時候,許多糧食被淹了,不過……歷來這兩倉守備森嚴,平日裡養護也很好……」
天啟皇帝已是氣得發抖,怒氣沖沖地道:「殺,殺,殺,統統殺乾淨。」
「奴婢……遵旨。」魏忠賢皺眉。
天啟皇帝咬牙切齒地道:「現在該當如何?消息走漏了嗎?」
「已經走漏了。」魏忠賢道:「如今京城已無糧可買,糧價已至四兩銀子一石,可依舊是有價無市。」
天啟皇帝倒吸了一口涼氣,事情到了這個地步,他只感覺大明朝就是一個漏屋,平時還好,一旦到了雨天,你想堵這個窟窿,那個窟窿又暴露出來。
天啟皇帝急道:「必須立即平抑糧價,你有什麼辦法?」
魏忠賢拜下道:「君憂臣辱,奴婢自當盡心竭力,以死報效。便是拼了命,也要將這糧價壓下來。」
天啟皇帝此時怒不可遏:「不必有所顧忌,倘若出了岔子,朕有什麼面目去見列祖列宗?魏伴伴,朕將這事託付給你了。」
魏忠賢心知這個時候,不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,自己是無法向陛下交代了:「奴婢遵旨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