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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邊,生員們雖只有三四百人,卻是衝殺出了千軍萬馬的效果。
一路斬殺逃敵,而關寧軍早已是兵敗如山倒,無數人哭爹叫娘地逃竄,甚至十幾人看著三四個東林生員衝殺而來,竟也絲毫沒有抵抗的意志,早已喪膽,竟是跪地求饒。
那李如楨和吳襄本還在妄圖督戰。
他們在馬上,拼命地揮舞著鞭子,妄想將敗兵趕回去。
這吳襄更是絕望地大吼:「賊子的火器已是彈盡了,正是衝殺的好時機,快……快……殺啊,都返回去,再沖一次,必勝。」
只可惜……即便是他的家丁,卻也已戰馬受驚,無法控制,便乾脆連馬也捨棄了,丟了刀劍,擇路而逃。
身邊的護衛,竟是越來越少。
吳襄此時忍不住道:「兩千鐵騎對數百步卒,優勢在我,不料竟成敗軍之將,這是天要亡我啊。」
說罷,心如刀絞。
於是……他撥馬想走。
可前頭的敗兵,早已擁堵一起。
一時走不脫。
他口裡大呼:「我兒,我兒……」
他口裡所說的我兒,並不是他的親兒子,親兒子吳三桂才剛剛成年呢,才捨不得上戰場,所謂的我兒,便是他所收養的家丁義子。
只可惜……此時已沒有兒子來救他了。
吳襄便揮舞著馬鞭,將前頭一個堵路的敗兵狠狠鞭打一通,大罵道:「滾開,滾開……」
於是,前頭又是混亂,憤怒的敗兵,等到吳襄又一鞭下去,卻有人狠狠地拽住了他的鞭梢。
此時本是想要逃命的敗兵們對上吳襄卻是怒不可遏,打不贏東林軍校,還打不過你?
有人用力一扯。
吳襄坐在馬上一時沒有提防,直接摔落下馬。
他口裡還要再罵,此時心裡更是絕望和焦灼。
這樣的事發生,是他萬萬想不到的。
整個遼東,其實已經完成了軍隊的軍閥化。
士兵們只知有將,而不知朝廷。
而將領為了將士兵培育成自己向朝廷討要好處的資本,也盡力地拉攏士兵,將其納為自己的私人武裝。
因而,士兵敢於反抗武官,這在關寧軍中,是不可想像的。
吳襄摔落馬來,在屍首和血泊之中打了個滾,一股濃重的腥臭,令他作嘔,他跌跌撞撞的爬起來,正待要拔出腰間的刀斬了那敢於犯上的士兵。
後頭,卻有人驚恐地大聲道:「來了,來了……」
於是,後頭又騷動起來,有人一下子將吳襄撞倒,更有人直接踩著吳襄的後背。
等到吳襄繼續爬起來,已有雪亮的刺刀朝他刺來。
哐當。
這刺刀剛要刺入吳襄的身體,一旁卻有人拿著刺刀一磕,令原來的刺刀改變了方向,此前提著刺刀要刺的人差點打了個趔趄。
拯救了吳襄的生員則道:「別殺,此人一看就賊首,將他拿下便是……」
另一邊的李如楨,卻是比吳襄要聰明得多了。
他已帶著一隊人馬,擇路而逃。
他們畢竟騎著馬,故而一下子跑出了數里。
此時人困馬乏,看後頭似沒追兵,終於受不住稍作休息。
眼看著兩千精騎,如今灰飛煙滅。
一時之間,李如楨悲從心來,忍不住道:「我父在遼東數十年經營,竟要喪於我手。」
家丁們上來,勸道:「將軍,留得青山在,不怕沒柴燒。」
李如楨帶著悲愴道:「沒柴燒……呵呵……我等除了投建奴之外,再無他路了,只是此番回去,我等可以去投建奴,可家小們怎麼辦?難道攜家帶口,穿過錦州、鐵嶺、寧遠一線?」
他這般一說,家丁們默然。
是啊,個人可以穿過這千里的防線,可是拖家帶口可以嗎?
李如楨道:「走吧……」
他正要重新翻身上馬。
猛地。
他覺得自己的後襟一緊。
頓時便覺得脖子被衣襟勒得要透不過氣來。
他打了個趔趄,正待要大怒,回頭,卻見一張張熟悉的臉。
這些人統統是他的家丁,乃是他的私奴。
為首的一個,更是孔武有力,平日裡最受李如楨的喜愛。
李如楨怒道:「劉岱,你要做什麼?」
這劉岱道:「將軍要謀反,如今反不成,為何要令我等家小一併隨你去死?」
李如楨瞳孔收縮,他這時才意識到什麼,道:「你們要反嗎?」
「我們就是因為不想反了,所以才請總兵給我們一條生路,你識相吧,來,將他綁了……」
於是四五人面面相覷之後,似乎迅速地做出了自己的判斷,大家一擁而上。
李如楨惱怒不已地大罵:「劉岱,劉岱,你是吃我李家米養大的,你這畜生。」
劉岱沒有任何表情,事到如今……糾結恩怨已沒有意義了。
……
數百人用繩索捆綁了起來,一個個被挺著刺刀的人押著,回到了車陣。
可絕大多數人卻是不幸的。
那些倒在地上受傷呻吟之人,他們有的中彈,有的摔傷了骨頭,迎來的卻是生員們刺刀直接刺了他們的要害。
倒不是生員們成心要殺戮,而是因為在當下的醫療條件之下,要救下一個傷筋動骨或是中彈的傷兵,花費巨大,所需的資源,卻絕非尋常的傷病可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