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居然還來了幾個宮裡的宦官,只是這些宦官不便見人,直接被陳煌迎到了中堂里就坐。
陳煌此時滿面紅光,自己的乾爹親自來祝賀,已是給了他十足的面子。
乾爹雖然在御馬監里,只是最尋常的小宦官,連太監都稱不上,可畢竟乾爹的乾爹,是御馬監的頭目,而乾爹的乾爹的乾爹,可是九千歲魏公公!
有了乾爹在此撐腰,陳煌自然而然的底氣十足。
在這中堂上,他特意擺了一個案子,案子上放著各色的壽禮,其中最顯赫的,便是張靜一送來的金佛。
除此之外,還有銀子鑄造的壽桃,以及其他厚禮若干。
在中門那裡,他也早有準備,所有邀請來的賓客,統統讓人唱禮。
所以此時中門處,此起彼伏的傳開聲音:「德勝坊東家趙勝特來拜壽,賀陳百戶百歲,贈玉鐲一對,銀百兩。」
「吳記絲綢鋪東家吳明特來拜壽,贈銀如玉一隻……」
陳煌此時已樂開了花!
那張靜一的法子,當真是好,以往那些送禮的人,都是扣扣索索,現在直接當面唱禮,若是送的少了,便沒辦法敷衍過去了。
何況聽見別人送了這麼多,難免要層層加碼嘛。
而這些賓客,除了他的部下之外,大多都是商戶,商戶們攝於陳百戶的淫威,哪裡敢不來!
張靜一抵達的時候,又送上了一份賀禮。
只是這一次,陳煌並沒有迎接他。
主人家親自出迎,迎送的往往是貴客,這張靜一和陳煌雖都是百戶,可在陳煌看來,張家的地位不過爾爾,自然不必勞動他的大駕。
只是一個陳家的管事,將張靜一請到了一處側廳里落座。
張靜一居然也不氣惱,同座的大多都是一些尋常錦衣衛小旗和總旗,或是三兩個商人,他們見張靜一進來,問了名諱,一聽是張靜一,居然面色都古怪起來。
顯然,張靜一也算是名聲在外了。
張靜一也不理會他們,只是悠閒自在的吃著茶點。
……
平清坊。
這裡對於內城而言,是一個奇怪的所在,內城大多數是達官貴人們的住處,尋常的百姓,則大多住在城外。
可是這裡,卻是污水橫流,污濁不堪,一個個棚子連綿,這裡的住戶,大多擠在滿是垃圾和污水的地方,這在內城而言,是極少見的。
當初的時候,朝廷設立親軍,親軍的條件十分優渥。
為了顯示黃恩浩蕩,在永樂年間,朝廷又下旨意,對戰死的親軍進行撫恤。
不過現在天下大抵承平,親軍負責的是保衛皇帝和皇城,自然很少有戰死的情況。
唯一的例外便是錦衣衛,錦衣衛除了為皇帝打探百官的動向,還有刺探藩國以及敵人的職責,因而罹難的不是少數。
他們的家眷,便被朝廷安置在此,顯示出朝廷對於這些功臣妻女和子弟們的厚愛。
雖是如此,可是父兄們戰死了,家裡失去了支柱,表面上待遇優厚,可撫恤的錢糧,其實早已被廠衛的高層層層剋扣,真正到手的,已是少的可憐了。
原本按理來說,這些子弟是可以替補進親軍的,只是沒有了父兄作為依靠,上頭的指揮使、千戶、百戶們,寧願安插自己人,也不願將這些子弟補入衛所之中。
因此,這些失去了生計的錦衣衛遺孤們,往往生活難以為繼,日子過得極為清貧。
鄧健和王程二人,他們的父親也都罹難了,不過他們是幸運的,他們的亡父和張天倫是兄弟,一起出生入死,因此張天倫將他們收為了義子,庇護著他們,甚至想辦法讓他們進入了錦衣衛接班,這二人的生活才算好了一些。
如今又因為功勞,升了總旗,更算是平清坊里罕見的人物了。
此時還是清早,這數不清的棚戶里傳出病痛的咳嗽,或是孩子的哭啼,以及婦人的咒罵。
卻在這個時候,鄧健和王程二人舉著銅鑼,哐當的敲響。
鐺鐺……
鄧健扯著嗓子道:「今日陳百戶做壽,請大家吃酒,大傢伙兒趕早。」
吃酒……
對於絕大多數生活困頓的錦衣衛遺孤們而言,這顯然有著巨大的吸引力,許多人家還沒有米下鍋呢。
頓時,先有一些好事者竄出來:「鄧大哥,當真嗎?那陳百戶怎麼會想請我們吃酒?」
「想來是體恤大家吧,要去的便去。」
這清平坊一下子的便喧鬧起來。
平時也不見有人請客,那陳百戶家大業大,誰人不知,鬼知道他平日裡貪墨了多少錢財,不吃白不吃。
片刻功夫,便有數百人出來,個個喜氣洋洋。
鄧健和王程二人心裡卻是嘀咕,他們不知道自家三弟又打著什麼算盤。
讓人去吃陳百戶的酒席,就能報仇?
此時,許多人已雲集起來,鄧健和王程來不及多想,忙不迭的領著人,便匆匆奔著那陳家去了。
……
陳百戶此時正陪著幾個宮裡來的小宦官點頭哈腰著,外頭的那一聲聲報禮的唱喏,讓他渾身通泰,痛快極了。
就在這時候,一個家裡的主事躡手躡腳地走到他的身邊,低聲道:「老爺,差不多要開席了吧。」
「開開開。」陳煌點頭,道:「要仔細照應好,不要怠慢了客人,噢,對了,那姓張的小子在何處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