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畢竟,誰家沒有土地,為了修鐵路,讓自己家的地沒了,到底是虧是賺,還真是兩說呢。
可問題就在於……整個江北區域,要嘛土地已被流寇洗劫,人人從賊,佃戶都找不到了,土地早就荒蕪,田契也都不知所蹤。
要嘛就是,地還在手上,可是流寇就在不遠,鬼知道什麼時候殺來,如今手中的土地,要嘛荒廢,要嘛已成了無主之地。
在這種情況之下,許多江北出身的大臣,其實早就失去了土地的收益。
這邊土地沒了收益,那邊股票還被套牢,換做是誰也受不了啊。
比如周進,他是陝西人,那地方天災人禍之下,全家人要嘛死於流寇的刀兵,要嘛躲來了京城避禍,手頭上只剩下現銀,結果張靜一你這個混帳,還把我的股票套牢了。
此時……對他而言,其實已經沒有退路了,當然是背水一戰,決一雌雄了。
我家地沒了,那就大家都別有地,反正是慷他人之慨。
張靜一心裡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,佩服,佩服,這是人才。
周進被這張堅大罵,卻依舊還保持著大義凜然,振振有詞地道:「關中淪落到這樣的地步,不恰恰是因為當初士紳壟斷土地,讓百姓們求食而無所得嗎?這是前車之鑑,今日莫說我周家確實是沒地了,就算有地,這新政推行,若要分地,也需從周家而始,我絕不皺眉頭。」
張堅:「……」
第六百九十三章 暴漲
一時之間,朝中亂作一團。
又恢復了當初閹黨與東林黨之間彼此攻訐的場面。
天啟皇帝靜靜地看著,好似是在看樂子似的,眼看一個個人口吐芬芳,今日心情出奇的美妙。
當然,相互攻訐的,卻多是周進和張堅這樣的人。
真正的閣臣以及尚書,卻都緘默不言。
倒是首輔黃立極,終歸沉不住氣了,才徐徐站出來道:「今日議的乃是國政,怎可如此吵鬧呢?這樣吧,吵鬧無用,還是都看看諸公的看法吧。」
廷議的本質,就是數人頭。
反對的人太多,什麼事都別想辦成。
可一旦支持的多,就不同了。
那張堅便冷冷地道:「好啊,且看看,有誰支持這所謂的新政。」
他話音落下……
劉鴻訓便緩緩地站了出來,慢悠悠地道:「老夫贊同。」
張堅:「……」
這一下子,朝臣們便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。
隨即,戶部尚書李起先竟也站了出來:「某也贊同。」
李起先很窮,家裡的地早就沒了,這幾年過的很清苦,不過靠著官俸,攢了一些銀兩,好死不死,當初發行新股的時候,也購了兩百股。
當然,他這點錢,倒也不至於影響他的決策。
只是苦日子過多了,也能對許多貧苦的人多了幾分理解。想到自己至少還是尚書,起碼還有官俸,那些沒有土地的普通百姓,過的才真是苦不堪言啊。
而且他深入市井,是親眼看到鐵路修建之後,大量的人工被招募,市面上再沒有了遊手好閒之人,幾乎人人都有了工薪,繼而引發了百業興旺。
單憑這一點,並不是大富大貴的李起先,便覺得新政利國利民。
他當然清楚,任何一個國策,都會有害處。
但是……現在的情況不是已經沒有更壞的嗎?
這二人,一向官聲極好,若是其他閹黨站出來,或許影響力要大打折扣,可他們站出來支持新政,對於張堅這樣的人而言,卻是致命暴擊。
而後,又有人道:「國家已經不能不改弦更張了,恢復周禮,亦無不可,老夫也贊同。」
眾人紛紛看去,乃是孫承宗。
孫承宗一響應,黃立極鬆了口氣,大家都贊同,那麼……
黃立極咳嗽道:「老夫也贊同。」
「陛下,臣也贊同。」
「附議。」
「臣也附議……」
內閣幾乎全數通過,尚書之中,也有三四人站出來。
其他九卿之類的官員,亦是為數不少。
一方面,大明南北榜,北方的大臣和南方的大臣數目相差不多。
而北方的農村經濟,已經遭受了巨大的破壞。
在天災和流寇的肆虐之下,說白了,就是從土地之中已經獲取不到任何的收益了。
在這種情況之下,好不容易,有人從鐵路公司里分一杯羹,怎麼肯輕易丟掉這一塊肥肉?
而南方的大臣之中,也有為數不少的寒門子弟,反正地也不多,若是能抱住內閣諸公的大腿,卻也不是壞事。
還有一些,無論是股票還是田產,都有收益的,可股票的漲跌,給人的衝擊力實在太大,這一下子,大家都心如明鏡一般,新政的本質,就是為了鐵路的鋪設保駕護航的。
自然,反對的聲音也是不少,不過在朝中這個局面來看,竟成了少數。
這其實也可以理解的,那些地方上的大員,遠離京城,自然不知京城裡發生的事,可京官們卻是購置股票的主力軍。
最終黃立極一錘定音:「既是支持者為多,那麼自當實施新政,新政的要旨,既是利國利民,也是為了恢復古法,孔聖人推崇周公,行周公井田之法,定然不會錯的。至於新政如何訂立,尚需內閣與六部,和陛下商榷,到時再昭告天下,今日廷議已是議罷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