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交底?
張靜一道:「人沒了飯吃,就要離開祖籍地,當初京城收了不少的流民,可杯水車薪,百姓們活不下去了,先是三五成群的流浪,找吃食。可找不到的時候,要嘛就餓死,要嘛就為寇。這流寇之中,總會出現一些草莽漸漸學會如何組織人手,如何凝聚人心。於是,許多首領就出來了。」
「就如那闖王高迎祥一般,又有張獻忠、李自成之輩。他們起初,可能只是單純攻破府縣,只是為了得糧苟活……可漸漸的……當他們發現自己有了攻克州縣的能力,於是就進化了,轉而成為了巨寇,攻城拔寨,組織營團,選拔精銳,自稱為王。現在的流寇,便到了這第二個階段。」
天啟皇帝點頭表示認同。
本質上,流民就是在養蠱,在不斷的破城和被圍剿的過程中,只有最堅韌不拔的人,才能漸漸脫穎而出。
張靜一接著道:「到了第二個階段,其實還不算可怕,畢竟……終究他們沒有根基,只要朝廷下定決心圍追堵截,或是招撫,總還能制勝。」
「最麻煩的是到了第三個階段。流寇已經不滿足於四處流竄,開始經營自己了,到時他們會吸納人才,並且開始爭取人心,這從無數流寇中脫穎而出的巨寇,往往已經通過無數的戰爭,培養出了一大批精兵強將。除此之外,又有不少追隨他們,成長出來的治民之臣,到了那時,便是這天下土崩瓦解的時候。」
天啟皇帝忍不住皺眉,遙想當初的建奴人,不就是這樣壯大的嗎?
天啟皇帝道:「長此下去,不是辦法啊!信王來了奏疏,說歸德府如何,又說能輕易平豫,朕還在想,或許信王真有用處呢?可現在細細思來,卻總覺得有許多蹊蹺之處。如何平這流寇,朕不得不謹慎啊。」
說罷,又想了想道:「先去歸德府吧,朕倒要看看,這些東林和讀書人,到底將這歸德變成了什麼樣子。」
……
一支軍馬,已抵達了歸德府府城。
溫體仁則一臉欣慰地親去城門迎接。
大軍入城,穿著的是官軍的甲冑,這是在外征戰的信王左衛。
為首的正是王文之,他騎著高頭大馬,卻沒有穿著甲冑,而是綸巾儒衫,十數個軍將擁簇著他。
這些軍將,雖是動輒是三品的指揮,或者是四品的僉事,可在這王文之面前,卻個個恭順無比。
眼看著大軍入城,溫體仁鬆了口氣。
他能看出這些入城的軍士,分明有疲憊之色,不過官軍歷來如此,溫體仁沒有多注意。
王文之見了溫體仁在此,連忙下馬,向溫體仁行禮,口稱道:「學生王文之,見過恩府。」
溫體仁道:「子言……」
子言乃是王文之的字。
「老夫剛剛發出書信,命你立即率軍回防,你駐在杞縣,怎麼這麼快回來了?」
王文之道:「恩府,我聞有一夥流寇奔著府城來了,因而還未等到恩府的書信,便火速帶兵回來。」
溫體仁聽罷,露出寬慰的樣子,微笑著道:「回來的好,現在府城空虛,老夫確實有所擔心,現在你帶著這精兵強將回來,便再好不過了。信王殿下已久候多時,走,我等先去見王駕。」
二人一前一後,路上敘說別離之情。
說到了流寇即將要圍城,溫體仁本想問,為何這流寇突然殺出來,又是從哪裡來的流寇。
當然,這些話最終沒有問出口。
倒是聽這王文之興高采烈的談起沿途的風情,又說府城之外的百姓如何安居樂業。
二人進入了王府,信王朱由檢連忙見了二人。
等王文之行過了禮,朱由檢便激動地上前,拉住了王文之的手,哽咽道:「卿家辛苦了。」
王文之謙恭地道:「臣在外將兵,忠君之事,何談辛苦?」
於是,朱由檢眼睛通紅,連連點頭:「孤王得此良才,外患何足道哉。」
說著,各自落座。
朱由檢便道:「城外的情形如何,為何會有流寇殺奔來此?」
王文之道:「這些流寇,想是臣從前殺散的,此番膽大包天,竟敢來犯。」
朱由檢大為寬慰,不疑有他地道:「若是如此,那麼就不足為懼了,正好,就在這城外決戰,到時卿盡力殺賊,孤王在城樓觀戰,為卿助興。」
王文之便道:「請殿下放心,不出三日,賊子必破。」
說著又道:「只是將士們一路疾行入城,辛勞無比,接下來又有一場大戰,所謂皇帝不差餓兵,現如今,所需的犒賞……」
一聽要錢,朱由檢頭上的髮絲似乎又增添了許多的雪色,只是他覺得這很合理,畢竟現在將士們即將殺敵,哪有不賞賜的道理?
於是朱由檢道:「孤王會盡力的籌措,你放心便是。」
王文之便道:「殿下如此,臣等怎麼敢不盡力呢?」
朱由檢又問:「此番你帶來了多少人馬。」
王文之道:「悉數帶來了,一萬五千人。」
朱由檢振奮道:「大軍先行駐紮各處城樓,孤王若是能分身,自會去勞軍。」
王文之應下。
朱由檢又感慨:「軍務之事,孤王盡託付給了子言,相信子言一定能令孤王刮目相看。」
王文之也不禁感動了,眼中閃動著淚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