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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徐弘基傳出了幾聲咳嗽之後,便有一個穿著大紅的飛魚服的中年人進來,朝徐弘基道:「父親。」
徐弘基抬頭,看了一眼這個稱呼自己父親的人。
此人正是徐文爵。
「哎……」徐弘基道:「為父昨夜做了一個夢,夢見有人殺入了南京城,文爵,你說……此夢何解?」
徐文爵則道:「這只是夢而已,父親需放寬心,何況夢是反著來的。」
徐弘基苦笑道:「怪只怪……怪咱們徐家牽涉太深了,現在南北朝廷,已到了勢同水火的地步,我們徐家,卻成了風口浪尖,不管怎麼說,我徐家世受國恩啊。」
「世受的是國恩,又非是他朱由校的恩德。」徐文爵道:「他朱由校倒行逆施,不讓我們好過,還有什麼可說的。父親,你身體不好,南京的事,兒子自會料理。」
徐弘基聽罷,一時無言,良久之後,他才道:「老夫只是擔心,咱們徐家重蹈成國公府的覆轍。」
徐文爵一臉認真地道:「正因為如此,所以兒子以為,為了不效仿成國公,咱們才要魚死網破,那朱由校,欺人太甚了,不除他……我們沒有好日子過。」
徐弘基點點頭,似乎接受了徐文爵的意思,而後他又嘆了口氣,才道:「孤軍深入江南……看不懂,老夫看不懂啊!」
第六百二十二章 流寇入城
徐弘基連連搖頭,在他看來……這件事確實匪夷所思。
原本預料,在刺殺了欽差之後,朝廷會進行妥協!
可現在,陛下直接玩了這麼一手。
徐弘基只能苦笑。
事到如今,他已隱隱感覺到,自己被慢慢地推著到了陛下的對立面,圖窮匕見的時候即將到了。
徐弘基的心情略帶沉重,道:「我們徐家,世世代代都在南京守備,真沒想到,最終要走到這一步。」
「父親年紀大了,又體弱多病。」相比於徐弘基的保守,徐文爵卻顯得野心勃勃,他道:「因為如此,所以父親總是難免感傷。其實現在這樣,也怪不得我們,要怪,也只能怪那朱家無情無義!」
「到了今日這個地步,固然咱們也被那些該死的傢伙們利用,若不是他們貿然殺了欽差,我們徐家何至於到今日這個地步?可是……既然已無路可走,也只能一決雌雄了。」
徐文爵振振有詞,隨即又道:「軍中的事,父親就不用操心了,譚懋勛此人,當初剿過賊,此番又有這麼多的兵馬,坐鎮在孝陵衛,那地方……城防尤其是堅固,必定能讓東林軍吃一吃苦頭。」
徐弘基深深地看了徐文爵一眼,道:「若是拿住了陛下,該怎麼處置?」
徐文爵眼中閃過一抹寒意,冷然道:「當然是殺了。」
「弒君?」徐弘基打了個寒顫,道:「沒有其他的辦法嗎?」
「沒有其他的辦法!」徐文爵道:「這是商討了一天一夜的結果,大傢伙都答應了!留著這昏君,我等便死無葬身之地,不殺他,他便殺我們。」
徐弘基嘆了口氣,又道:「而後呢?」
「而後自是擁戴益王殿下,到時,再請益王攝政,連接宗室,討伐閹黨。這些年來,閹黨弄的天怒人怨,早已是人心向背,何況朝中百官,未必不和我們是一條心思。只要昏君一死,則一切水到渠成。」
徐弘基道:「接下來呢?」
「接下來?」
「接下來益王得了大政,甚至將來登基稱帝,他會容忍咱們嗎?」徐弘基看著徐文爵。
徐文爵一愣。
他猛地明白了徐弘基什麼意思。
就算扶了益王做了皇帝,又如何?
就如當初的霍光一樣,廢掉了皇帝,扶持了新皇,這新皇固然因為霍光而得到了好處,這是從龍之功,可是他心裡……當真不害怕嗎?
今日你們可以殺死昏君,明日……難保不會……
「父親的意思是……」
徐弘基嘆道:「我們徐家,已經歷經了兩百五十年,今日到了這個地步,稍有任何的閃失,就是萬劫不復啊。」
「到時再除掉益王?」
「不能除。」徐弘基搖搖頭道:「若是除了,就要天下大亂了。」
「那麼父親……」
「打鐵要自身硬……要多招募壯丁,要以剷除閹黨的名義,招兵買馬,要將江南操持在手中,將來即使益王登基,才可立於不敗之地。」
「父親,我懂你的意思了。」
「前些日子,老夫看了不少讀書人的文章,其中有的文章,倒是頗有幾分意思……」徐弘基咳嗽幾聲道。
「父親不妨將話說明白一些。」
徐弘基卻是笑了笑道:「這是以後的事……」
正說著,卻有一人跌跌撞撞而來,驚慌失措地叫著:「不好了,不好了……」
來人歇斯底里,連滾帶爬地進來,帶著哭腔道:「不好了,公爺……世子……不好了……」
父子二人大驚,連忙朝這人看去。
這人正是徐家的主事。
徐弘基本是在病中,聽到這番話,本是軟綿綿的躺在竹椅上,卻是一下子豁然而起,身上蓋著的薄裘也跌落下地。
徐弘基心裡已隱隱感覺到不好了,臉色不由的凝重,急道:「出了什麼事?」
這主事哭喪著臉,哀嚎道:「不好啦,外頭都有人傳,說是流寇要入城了,馬上就要入城了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