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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啟皇帝聽到這裡,目光越發陰沉,冷冷道:「朕要這些人有何用?」
「還有一件事……」黃立極苦笑道。
天啟皇帝皺了皺眉,他就知道黃立極特意來此,不會這樣簡單的。
天啟皇帝便道:「你說罷。」
黃立極道:「山東那邊,士紳謀反案……有人逃脫了。」
「有人逃脫?這是何意?」
於是黃立極道:「山東進士孫之獬,本為翰林庶吉士,此後回鄉丁憂,前些日子,山東布政使司開始清查謀逆案,這孫之獬本在淄川縣,他乃是朝廷命官,本來並沒有波及到他,只是……此人卻買通了一些人,隨即營救了數十個士人,連夜出逃……據最新的消息,這孫之獬帶著人,出現在了武昌,還發了布告,聲言……聲言……」
「聲言什麼?」天啟皇帝挑眉。
黃立極遲疑地道:「聲言當今天下,朱……朱……」
天啟皇帝一下子就明白了黃立極的為難,就道:「你不必有什麼忌諱。」
黃立極這才道:「聲言朱明已失人心,天下義士,應當討伐陛下,匡扶天下……」
天啟皇帝聽到這,禁不住失笑,冷嘲道:「就憑他?」
黃立極則是帶著憂心的神色道:「此人不但是進士,而且在山東,頗為聞名,在山東那邊,影響不小。此人文章作的也極好……此番投靠李自成,影響是最壞的。畢竟其他的士紳,都是等到李自成的軍馬殺至,這才不得已而出降,即便有人主動與之聯絡,卻也只是李自成的軍馬就在左近。可此人卻是千里投奔,何況又是正兒八經的清流……這就不同了。」
所謂清流……對於很多人而言,是很了不得的。
怎麼說呢?
因為在官場之中,也是有鄙視鏈的。
有功名的鄙視沒功名的,舉人鄙視秀才,進士鄙視舉人,而進士又有一二三甲之分,可有一種人,屬於根正苗紅,譬如孫之獬這種,屬於不但中了進士一甲和二甲,而且還進入翰林院,且成為庶吉士的人。
這種人自覺地在大明帶有一種神聖的光環,幾乎大明中後期所有的閣臣和尚書,幾乎都是翰林庶吉士出身,偶有例外,卻也是一隻手數的過來。
正因為如此,黃立極才會認為這樣的影響極壞。
而且此人到了武昌後,還大造聲勢,顯然是李自成也看到了這個人的利用價值,某種程度而言,借用此人……可以大大的瓦解許多人的士氣。
看,連庶吉士都主動投奔闖軍了,我們為何不可以?這大明真的氣數盡了嗎?
天啟皇帝只覺得可笑至極,不屑地道:「朕認都不認得此人,他算個什麼東西。」
「孫之獬?」張靜一卻是心念一動,忍不住在旁道:「此人,臣倒是有所耳聞。」
天啟皇帝詫異地看著張靜一,下意識地道:「你何時聽過?」
「……」張靜一一時語塞。
他總不能說,在另一個歷史時空里,那孫之獬投靠了建奴人,而且還鬧出了一個直接改變歷史進程的事。
這個傢伙當時幹了什麼事呢?
建奴剛剛入關的時候,建奴的官員穿著建奴的服裝,而漢臣則允許他們穿著原來大明的官服。
而且建奴的官員站左邊,漢臣則站右邊。
可孫之獬為了討好順治皇帝,便有一日在上朝的時候,居然也興沖沖地穿著建奴人的服飾,湊到了建奴官員那邊站著。
這一下子,卻將建奴的官員惹惱了,你算個什麼東西,穿著我們的衣服,還想冒充旗人嗎?
於是乎,建奴人將他推了出去。漢臣這邊,也嫌他穿著建奴的服飾,不肯讓他到班中來。
孫之獬當時大為尷尬,於是惱羞成怒之下,便向順治皇帝上了一道奏疏,疏言:「陛下平定中國,萬事鼎新,而衣冠束髮之制,獨存漢舊,此乃陛下從中國,非中國從陛下也。」
因此,建議順治皇帝要求天下的漢臣和漢民剃髮,並且穿戴建奴人的服飾,甚至他還第一個做出表率,先將自己的頭髮剃了。
對於建奴皇帝而言,這孫之獬的上書,簡直就是瞌睡有人送來了枕頭,自然藉此機會,頒布剃髮令。
張靜一此時心裡只有後悔,自己竟忘了這麼個傢伙,早知如此,他在京城或者在山東的時候,就該將他弄死省事。
黃立極這時道:「這孫之獬去了武昌,李自成對他大為欣賞,或許是想將他立為表率,便授予他右謀士之職,這李自成此時尚不敢稱王,這右謀士,位置已是顯赫。臣所擔心的是,李自成得孫之獬,用意在於要分化瓦解各地的府縣,一旦此人蠱惑人心,大造聲勢,只怕這江南……都要受極大的影響。」
這一次黃立極很聰明,沒有提出新政的推行,可能導致天下的士紳離心背德。
說實話,他可不敢這樣說了,再說,股票要是再次暴跌,那些各地的士紳倒是活了,可京城這些人,卻都得死了。
天啟皇帝則是帶著火氣道:「這些士子和讀書人,平日裡都說君君臣臣,個個都說什麼天地君親師,現在朕不過是行新政而已,他們便可以紛紛投靠流寇嗎?」
黃立極一臉尷尬,支支吾吾了老半天,才道:「陛下……人都是要吃飯的嘛。」
天啟皇帝冷笑道:「就算推行新政,也餓不死他們,雖是收了他們的土地,可難道朕不知道他們別的營生也是不少嗎?朕不是還給他們功名,豈會餓著他們?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呢,朕不信朕推行新政,就能餓死他們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