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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他沒有身份證明,渾身都是赤條條的,張順慌了,在城樓下幾乎喊破了喉嚨,終於有一個守備來巡城,聽聞是宮裡的人,又如數家珍的說起了魏忠賢以及其他太監們的事,才讓人將他吊了上去。
張順不敢怠慢,匆匆回宮……
他急著要將最新的情況稟報陛下,於是只匆匆換了一件其他宦官脫下來的外衣。
等抵達了暖閣,見了天啟皇帝,便嚎啕大哭道:「陛下,奴婢差一點見不著陛下了,奴婢……慘哪……奴婢被人打了……」
他仰著臉,此時的他,確實是鼻青臉腫,門牙都打落了,說話漏風。
一件外衣罩著他的身子,因為不合身,所以雪白的胳膊和腿便半遮半掩的露出來。
此時他對著天啟皇帝磕頭如搗蒜……樣子淒涼無比。
天啟皇帝卻道:「誰管你見的著見不著朕,朕問你,張靜一去了何處?」
「陛下……」張順道:「奴婢到了昌平的時候,張百戶已出發了。」
「出發?」天啟皇帝急切地道:「回京了?」
「說是帶著兵馬,直奔薊縣去了,還聽說……他們打著奉詔討賊的旗號。」
頓時間,天啟皇帝只覺得有些眩暈。
這幾日,他本來就沒有睡好,心裡顧慮重重,一群建奴所引發的混亂,更讓他為之揪心,偏偏那滿朝文武,個個勃然色變,只一味的催促自己緊守京城,號召勤王,這讓天啟皇帝心中禁不住大失所望!
而張靜一,卻又是另一個極端,大家都躲在城裡,唯獨他往外跑,這下得了,他變本加厲,居然去了薊縣。
「他帶了多少人馬?」天啟皇帝臉色陰沉地問。
張順道:「聽聞,都是他的學生……三百人……」
「完啦。」天啟皇帝無力地坐下。
若說一開始,他還抱有一絲的期望,可直到聽說是三百人,而且是一群學生的時候,天啟皇帝大抵明白,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。
張順以為陛下會大怒。
可誰知……
天啟皇帝表情凝重,卻是說不出的冷靜。
此時,他閉上了眼,深吸一口氣,隨即道:「魏伴伴……」
魏忠賢就站在一旁,心裡惋惜,可憐的張靜一……還是太年輕啊,活著不好嗎?非要作死?
聽到了天啟皇帝的叫喚,魏忠賢連忙上前道:「奴婢在。」
第一百八十二章 殺戮
此時,天啟皇帝的表情,既凝重又陰沉,他猶豫片刻,看了魏忠賢一眼道:「張家這邊……預備好撫恤吧。」
聲音里透著無奈和悲憤!
魏忠賢點點頭,一副沉痛的樣子。
他看著天啟皇帝強壓著悲痛之色,雖看上去漫不經心,可魏忠賢太了解天啟皇帝了。
於是……魏忠賢嗚哇一聲,居然直接拜倒,哭天搶地道:「張賢弟……咱的張賢弟啊……你怎麼就對陛下這般的忠心,咋就這麼倔呢,你我兄弟雖沒多少年,可我魏忠賢,是無一日不將你當做自家兄弟啊,從今以後,你爹便是我爹,你的妹子……便是咱的妹子……張賢弟你若是有什麼閃失……咱便是拼了命……也要給你顧好這個家……」
說著,已經是哭成了淚人。
跪在下頭的張順,本來眼裡噙著淚,正在叫慘呢。
他本還想說:誰有我慘。
可一看魏忠賢此刻,卻好像哭的要背過氣去,竟一下子糊塗了。
卻見魏忠賢捶胸頓足,歇斯底里,連嗓子都已哭啞了:「陛下,張賢弟……他還沒有兒子,就這般……為了大明這般的盡忠,他這是用雞蛋碰石頭啊,他若是這麼一死,這張家就算是絕後了……奴婢……奴婢與他乃是兄弟,恰好,奴婢還有一個侄子,若是張賢弟有什麼閃失,奴婢寧願將另一侄子過繼張家,好為張賢弟盡孝,贍養張賢弟的家人,陛下……你看……」
張順情不自禁地打了個激靈……
這……就是傳聞中的吃絕戶吧。
可看魏忠賢痛心疾首的樣子,張順又有些懷疑,是不是自己對九千歲有什麼誤解了。
天啟皇帝此時正心煩意亂著,似乎很不願聽到魏忠賢的這一番話,於是怒斥道:「張卿還未死,你號什麼喪,給朕下旨……詔命天下各州……勤王!」
勤王二字,是用極艱難的語氣說出來的!
到了這個時候……天啟皇帝顧不得這麼多了,不惜一切代價,也要將這些該死的建奴人圍剿乾淨!
魏忠賢便只好收了淚,不過還在抽搐哽咽,道:「奴婢知道了,奴婢……再不敢胡言亂語啦,張賢弟……他吉人自有天相,一定得列祖列宗們的庇佑,肯定能平安回來,奴婢每日都給他燒高香……」
……
內閣。
此時的內閣里,無論是黃立極,還是孫承宗,都是心煩意亂得很。
城外來的消息太多了,各州各府各縣,都有各種的奏報來,表面上,好像朝廷可以從地方上的奏報的情況,來拿主意。
可實際上,卻滿不是這麼回事,因為很多奏報,有的是誇大其詞,有的語焉不詳,哪一個奏報為真,哪一個是實際情況,這些……統統都需要甄別。
只是……想要甄別,也很不容易,在錯誤的事實基礎上,任何一個決議,都可能引發可怕的後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