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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一時語塞。
在老人後頭的眾人,也已慌了手腳。
狡兔死,走狗烹,這句話是沒有錯的。
更何況,他們這走狗,倒是哈士奇的血統更多一些,光吃不干,見了建奴人就搖尾巴。
天啟皇帝的聲音越加冷然,道:「你來告訴朕,他們該死嗎?」
「陛下……」老人已是涕淚直流。
到了這個份上,越是有清醒的認識,反而越是意識到問題的嚴重。
到了這個時候,他連最後一丁點的盤算,也已土崩瓦解。
老人突的感到很無力,只能叩首道:「可他們……畢竟是……畢竟是……」
天啟皇帝則道:「畢竟是什麼?畢竟大明需要靠著這些廢物,才能治理好這遼東?什麼時候,你們成了遼東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了?」
「抵禦建奴,你們不成。治民呢?你們所謂的治民,就是將百姓的田產奪到自己的手裡,將衛所的軍戶土地,變成你家的土地。讓士兵變成你們的家奴,讓百姓成為你們的佃戶。你們奪了他們的地,享用著民脂民膏,卻以為靠這個將你們一個個養的肥頭大耳之後,朝廷反而要倚重你們?」
老人誠惶誠恐地道:「臣等與陛下,實為一體。」
「什麼時候是一體的了?」天啟皇帝居高臨下地看著他,語帶不屑地道:「太祖高皇帝可不是這個意思,我大明自太祖高皇帝開創以來,坐了這江山,自然要尊崇這祖宗之法。那現在……我來問你,盤剝百姓,殺良冒功,密謀弒君,這種種的罪孽,倘太祖高皇帝若在,會怎麼樣呢?」
太祖高皇帝……
老人聽到這,頓時打了個哆嗦。
這一下子……他是真的怕了,如今卻不敢再直視天啟皇帝的眼睛,只是不斷埋頭,嚅囁道:「太祖……太祖高皇帝……高皇帝……」
天啟皇帝淡淡道:「那就依著老祖宗的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吧,你們也不必再說了,現如今,外頭的人都已死了,這是朕不忍心看到他們被千刀萬剮,也不忍見這剝皮充草之事,朕對你們,已是仁至義盡了。到了如今,又何須求饒呢?」
說著,天啟皇帝將老人攙扶起來,老人哆哆嗦嗦,兩腿發軟,勉強站起,他感受到的是極度的恐慌。
天啟皇帝道:「朕念你乃是老臣,當初,你的父親也曾立過汗馬功勞,所以今日,也不願你受辱,祖大壽,你自己看著辦吧。來人……革去祖大壽所有的官職,他年紀老啦,朕免他一死,其餘之人,卻是罪無可恕!」
此言一出,一旁待命的鄧健立馬拱手應下。
而後,這堂中之人統統被拖拽出去,這些人口裡還在大呼:「饒命!」
另一邊,城中又開始雞飛狗跳起來。
城中各營,直接開始有錦衣衛的人出現,拿著皇帝的腰牌,節制各營。
各營的武官,早就死在了巡撫衙門,這個時候,群龍無首。再加上錦衣衛帶著皇命出現,誰敢造次?
就算偶有不開眼的,也直接當場處死。
一時之間,錦州說不出的平靜。
而後,一家家府邸,開始查抄。
所有成年的男子,統統被揪出來。
有人不服,還妄圖帶著自己的家丁抵抗。
可一隊隊拿著刺刀的人衝殺進來,這些人卻絕不是家丁們可以抵擋的。
於是很快,宅中傳出了慘叫聲。
幾乎每一條街道,都有索拿的人犯。
足有數千人之多。
這都是錦衣衛事先擬定好的名冊,譬如祖家,三代內的血親有幾人,叫什麼名字,相貌特徵如何。
片刻之後,這無數人就被拉到了巡撫衙門。
錦衣衛當場進行判決。
於是,統統拉去擊斃。
這種有組織的東林軍,一旦動作起來,速度極快。就算偶有人是漏網之魚,卻也難以逃亡。因為在當日,立即有人發出了告示,藏匿欽犯者,全家誅滅。
於是,更不知多少人,將人扭送了出來。
巡撫衙門這裡,槍聲大作。
城中每一處的街道,都封鎖的死死的。
在這早已被淨空的街道,只有一隊隊的囚犯連綿不絕的押送了來。
老人他還活著。
免死。
可現在,他卻看到了平生最慘的一幕場景。
到處都是屍首,鮮血染得整條街都紅了。
他看到了自己的第三個兒子。像死狗一般被人拉扯著,三子一見他,立即發出了大叫:「爹……爹……救我,救我……」
老人已是淚流滿面,他遏制不住衝動,想要上前。
只可惜……曾經他不可一世,威風凜凜,這位從前的遼東副總兵的兒子,此後的前鋒總兵官,如今卻已成了白丁的人,想要衝上前,頓時便被生員一把推開。
他打了個趔趄,後退幾步,身體失去了平衡,於是摔倒在地。
這個時候,似乎他才意識到,他已不再是那個聲名赫赫的總兵官了。
最令他無法接受的是,原來……自己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。
於是,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個又一個的兒子,在巡撫衙門的高牆之下,被一顆顆無情的子彈擊中,而後倒地,在血泊之中掙扎和扭曲著,最後慢慢的死去。
一個又一個。
還有他那才剛剛娶妻的長孫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