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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靜一想了想,才道:「要不算了,臣就不坐鎮遼東了,給個旅順即可。」
天啟皇帝不置可否。
頓了頓,卻是笑了笑道:「今日卿家一番話,真是令朕茅塞頓開,我大明這些人,為何成日什麼事都要吵作一團?不說其他,就說那些體面的士紳吧,他們各自家裡,都有多少土地,可即便家裡有良田千頃,依舊還要為幾畝地爭的死去活來,這是為何?」
「這是因為,他們將他們眼前的地,當做了他們的天下,別人多占他一分,他們便要吃虧一分,因而為了幾畝水田,便要喊打喊殺,要訴訟,要激起械鬥,要和人老死不相往來。天下之大,可他們名為讀書人,是積善之家,實則……卻是鼠目寸光,他們的眼,真如針尖一般。」
天啟皇帝頓了頓,接著道:「朕其實說穿了,就是最大的那個士紳。李國的話,其實就是要讓朕,也像那些鼠目寸光的士紳一般,眼睛只有針尖那般的小,這個老狗,平日裡看著老實,原來竟有這樣的居心,他是什麼東西,也敢離間你我君臣?」
說著,天啟皇帝面上略帶幾分怒意,又道:「朕賜張卿為遼東郡王,世鎮遼東,這遼東……朝廷偏就不管了,朕也絕不改弦更張,這不是朕在置氣,而是天下之大,朕既不能效仿那些小家子氣的士紳一般,只看遼東這一隅之地,朕不稀罕做這事。而且……朕也相信,有張卿在,遼東定可如雲南沐府一般,代我大明永鎮遼東,使我大明永無北患。」
「所以張卿,這些話,以後休要再提了,黑麥你有大功,在遼東屯田,推廣黑麥,你張靜一也要承擔起這個干係。以後若是有什麼流民,朕可是一股腦的往遼東丟了,你張家定要設法安置,可不要鬧出什麼亂子,如若不然,朕就不講情面了。」
皇帝這樣說,其實也是希望他能坦然接受。
張靜一則是眼帶感激,再沒異義地道:「臣知道了。」
皇帝對他好的真的沒話說呀!
沒多久,黑面的蒸餅上了上來,又上了酒菜。
酒過三巡,張靜一有些醉了。
今日天啟皇帝的興致格外的高昂,結果最先趴下。
張靜一喝了酒,要去小解,那朱由檢卻是追上來。
這令張靜一有些難為情,這傢伙……有時候也挺煩人的。
此時,朱由檢道:「孤王入京的時候……遇到一事,思前想後,還是先和向張兄弟說才好。」
張靜一很是鬱悶地道:「能不能等我小解完了再說?」
說著……繼續呲呲。
朱由檢站在一旁,也不避諱,羨慕的樣子道:「張兄弟真是真性情,別人小解都去恭房,張兄弟在宮中,竟只尋一個牆根便扒褲頭,可見張兄弟早已將俗事看淡了,所以才能如此灑脫。」
張靜一:「……」
這種情況,如果說這樣的話,張靜一一般都認為這是諷刺。
可朱由檢直勾勾的站在一邊,居然也開始對著牆角小解。
而後抖了抖,愉快地拉上了褲帶,道:「果然暢快極了,哈哈……」
張靜一覺得這傢伙,十之八九……魔怔了……
他只好收拾了自己的衣冠,道:「我是實在沒憋住,這才如此,不是有意的,你可別四處和人去說。」
「當然,當然。」朱由檢點頭,隨即便將自己入京時的見聞說了。
張靜一則驚道:「李府,哪一個李府……這李府的主事,竟還敢毆打殿下?他們吃了雄心豹子膽了?」
朱由檢則氣呼呼地道:「我並非是想要挾私報復。只是這該死的冰敬碳敬,實在可惡,南京的人,送去十幾車的大禮,這邊那所謂的李公,卻是坦然接受,還美其名曰……是碳敬,果然文臣皆可殺,這些人……沒一個好東西,也幸好我不是天子,我若是做了皇帝,這滿朝文臣,只怕孤王要殺盡不可。」
張靜一忙是道:「誒……殿下,話也不能這樣說,總還有幾個是好的,做人不可如此偏激。你還記得,那地方在何處嗎?」
朱由檢剛喝了酒,有點暈乎乎,於是想了想,才大抵地描繪了那府邸附近的街巷。
張靜一則是記下了,接著很有義氣地道:「無論如何,也要給殿下報仇。」
「不是報仇的事,是這些人……如此明目張胆的貪贓枉法。」朱由檢倒是急了,他現在眼裡容不得沙子,便接著道:「這還了得?這碳敬從何而來,還不是民脂民膏?美其名曰是碳敬,實則是吃人血肉。」
張靜一點點頭,道:「懂了,殿下嫉惡如仇……看來……陛下還是太心慈手軟了,殺人抄家太少,以至於有人如此猖獗。」
朱由檢想了想,居然顯得很認真的點了點頭,道:「對,這兩年,孤王也覺得皇兄過於宅心仁厚,若換做是孤王……」
張靜一:「……」
唉……
這是怎樣的一個魔頭啊。
張靜一禁不住不寒而慄,這要是現在的朱由檢當真成了崇禎……只怕天下都要屍山血海了吧。
這樣看來,我張靜一都已算是大善人了。
第五百九十五章 雙喜臨門
張靜一吃過了酒,而後出宮。
此時,天色已陰沉了。
日漸昏暗,在宮裡的時候,他還一副醉醺醺的樣子,說也奇怪,一出宮,他便精神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