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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見到陳默言竟是來了,便又都氣氛活躍起來。
陳默言今次來,卻破天荒的沒有躲在角落裡喝茶。
而是走上了前台。
糧商們見狀,立即鴉雀無聲。
陳默言看了眾人一眼,便冷笑道:「余聽聞京城中多有流言蜚語,說什麼紅薯能賑災。諸位,這根本是子虛烏有的事。不過是某些人,立功心切,拿祥瑞來糊弄而已。紅薯確實不錯,可這東西……能紓解得了今年缺糧的狀況嗎?我看,不盡然,荒謬!」
眾糧商們都紛紛點頭。
陳默言又道:「大家儘管將心放下,若是不放心的,就到市面上去看看,哪裡還有糧?沒有糧,這糧價又如何降下?我等做了這麼多年的買賣,價格漲跌,難道心裡還不清楚嗎?」
吳文龍就是混雜在這人群的其中之一,看著趾高氣昂,卻又自信滿滿的在高台是發表言論的陳默言,他心裡徒然又定了一些。
當日,喝了茶,眾糧商便紛紛表示,未來糧價怕還要漲,關中那邊……肯定已沒糧了云云。
吳文龍便又大大的鬆了口氣,這才安心地回了家。
剛到府上,家人卻是上前來道:「老爺,六奶奶生氣呢。」
吳文龍皺眉道:「她又生什麼氣?」
「她說老爺已有許多日子沒進她房了。」
吳文龍便道:「知道了,知道了。」
說著,卻沒有去後宅,而是不由自主的去了書房。
坐在書房裡,對著青燈,一個生得俊美的家丁給吳文龍斟了茶,吳文龍不禁用手撫了撫他的後背,眼裡露出了別樣的光彩。
這家丁扭捏道:「老爺請用茶。」
「唔。」吳文龍便又恢復了常色,似乎覺得有正經事要辦,便揮揮手道:「你下去。」
等這家丁退下,呷了口茶,吳文龍便提起了筆,攤開紙來,如往常一般記事,想了想,在紙上寫下:「今聞陳公所言,受益匪淺。余從商二十載,慣看風雲,幾日以來,竟還心浮氣躁,若非聽陳公之言,險不知所措。糧價跌漲,歧視錦衣衛區區一百戶可以操弄,可笑,可笑……」
邊寫著,吳文龍自己也不禁笑了出來。
儒家講究三省吾身,吳文龍雖是商賈,卻也飽受薰陶,此時反省自己這幾日的浮躁,最後深吸一口氣,似乎覺得還有什麼話沒有寫盡,便又蘸墨,提筆又在後頭書了五個字:「今日無事矣。」
又認真地看了一遍自己剛剛寫下的東西,這才擱筆,起身往後宅歇息去了。
這一覺,吳文龍睡得很踏實,他夢到他拿著數不盡的糧,在赤地千里的關中,用一斗糧,輕鬆地換來了幾畝土地,夢到餓殍們為了一口糧,爭相將兒女賣給他,夢到他拿出一斗糧買下別人妻女的時候,那些人跪在地上朝他使勁磕頭,感激涕零的樣子。
正在香甜之際。
夢碎了。
他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。
便聽外頭道:「老爺,老爺,你快出來,快出來看看。」
第一百四十一章 完蛋了
吳文龍一軲轆翻身起來。
他當然很清楚,若不是什麼大事,沒有人敢來後宅吵鬧他的。
於是匆匆趿鞋,披著衣,披頭散髮地出來。
便見這房子外頭,吳家的帳房正哭喪著臉地站在這裡。
吳文龍不由皺眉道:「怎麼回事?」
「市面上……有不少糧店開了。」
「開……開了……」
這些日子,大家都知道糧食要漲,所以商家惜售,大傢伙兒都捨不得將糧賣出去。
按理來說,這樣的糧食緊缺,至少要維持到年末去。
可這時候……怎麼會有許多糧店開門呢?
吳文龍的臉色頓時發青……這糧食,關係到了他的身家性命啊!
於是急道:「為……為……為何?」
「不知道。」帳房道:「只曉得糧店開了不少……似乎市面上開始出現了一些糧食。」
有人在賣糧……
一個念頭在吳文龍的腦海里一閃而過。
他急切地繼續問道:「現在糧價幾何?」
「還沒有跌,照舊還是十六兩三錢銀子。」
吳文龍卻有些慌了。
雖然沒有跌,可是現在這個情況,但凡有點風吹草動,都是要命的事。
吳文龍又問道:「會館那兒,有什麼消息嗎?」
「有不少糧商都去了,大家都說,死也不賣。」
話雖如此,可是帳房的臉上布滿了擔憂之色。
吳文龍只一臉頹然地點頭:「我……我更衣,我更衣……出去看看……去看看……」
吳文龍說罷,慌慌張張地回了房,草草更衣。
小妾也被驚醒了,忍不住蜷在錦被裡埋怨:「大清早的……」
「住口。」吳文龍罵她:「你這賊娘們懂個什麼?」
說罷,心急火燎地備車出門。
到了會館。
會館這裡已是人滿為患,糧商們個個打了雞血一樣:「打死也不賣。」
「賣糧者,天必厭之!」
「還要漲……」
人們議論紛紛,吳文龍便四處打探,才稍稍地放心了一些。
大家咒罵起那些開了門的糧店。
又說哪裡有謠傳,江南也遭災了。
糧食是必漲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