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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聽有了身孕,鄧健心頭一震,頓時耷拉起來,用很複雜的眼光看著張靜一。
張天倫則是一臉憂心的樣子,待張靜一把一臉虛弱的宮女放到房裡的床榻上,便立馬將張靜一拉扯到了一邊,用一種過來人的眼神看著張靜一:「靜一啊,你……還未娶妻,怎麼就在外頭……哎……」
「爹……」
張天倫搖搖頭,苦笑,不知是喜是憂,語重心長地道:「你還記得爹經常跟你提起的三叔公吧,實不瞞你,你三叔公年輕的時候,也是個倜儻的人,他和一群人廝混,後來還和一個煙花女子有染,有一次,他帶了那女子回來,說那女子有了身孕,也如你這般。」
張靜一:「……」
張天倫無語地看向漆黑的蒼穹,嘶啞著嗓音道:「可你猜後來怎麼著,後來孩子是生下來了,你三叔公也盡心照料,可結果呢?結果過了小半年,那孩子的親爹找上了門來,原來這孩子竟不是他的,也難怪當時那女子,只懷胎八月便生了,可孩子生下來,竟有七斤重。」
張靜一身軀一震:「有這樣的事?」
「還能騙你不成?」張天倫認真地道:「為此,你三叔公氣死了。」
張靜一不由道:「可是三叔公不是因為去嶺南賣皮貨氣死的嗎?」
他還要問,另一邊,王程已取了溫水和薑茶來,只是王程是老實人,不敢上前,倒是張靜一親自給宮女餵了薑茶,宮女的呼吸才漸漸均勻。
帶著眾人走了出去,待宮女在房中換上乾爽的衣裳,張靜一才又進了房中,擦看宮女如何。
倒是站在門邊上的鄧健,遠遠打量著宮女,怦然心動,禁不住道:「靜一,你何時在外頭……」
「不要胡說。」張靜一很認真的道:「我是半途救了她來,我和她沒有什麼干係!」
鄧健一聽,似乎覺得張靜一不像騙人,於是又恢復了熱情,噓寒問暖地對宮女道:「你一弱女子,怎的突然掉在那裡了?莫不是姑娘是在那自尋短見的?哎呀……孩子的父親是誰?世上竟有這樣喪盡天良的東西,薄情負心人嗎?大妹子,你別怕,有我在,若是孩子沒有爹,我自認……」
這宮女對於鄧健的話,充耳不聞。
她大抵已熟悉了這院落里的所有人際關係,只略一想,居然拖著疲憊的嬌軀,緩緩走到張天倫的跟前,而後噗通一下,拜倒在張天倫的腳下:「小女子落難,幸得張百戶相救,恩重如山。您是張百戶的父親,在小女子眼裡,便如再生父母一般,若是您不嫌棄,小女子願拜為父,從此是在這裡為奴為婢也好,是當牛做馬也罷,只願能以女兒之禮事父,以妹之禮事諸位兄長。」
她這般一說,這邊張天倫已是瞠目結舌。
另一邊的鄧健卻是血都涼了,只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,嗡嗡的響,兩腿軟綿綿的。
張靜一這一刻,驟然明白了什麼。
父母雙亡,全家罹難,又在宮中打熬過的女子就是不一樣啊。
宮女想要留在張家,又要保全自己清白的名聲,除了認親之外,便沒有其他的辦法,否則……外頭的人不知要說什麼閒話。
可一旦認了自己的爹做爹,就不一樣了,她變成了張家的女兒,自然可以名正言順的在這裡分娩,而且她的孩子,在將來也有了依靠。
張天倫沒想到天上掉下來一個林妹妹,不,掉下一個女兒,此時腦子已轉不過彎了,天知道這時他是喜是憂,喜的是至少兒子沒有誤入歧途,學那三叔公。
憂的卻是,這女子來路不明……
張靜一趁機在旁道:「爹,你就從了……不,你就認了吧。」
看著自己的兒子,沉吟良久的張天倫終於嘆了口氣道:「你起來吧。」
說著,張天倫又板著臉,眼裡掠過了精光,極認真的樣子道:「老夫知道你的來路不明,而且也知道你的身份不一樣。只是我這個兒子啊……將來我張家……罷罷罷……不說這些了,你原籍何處,姓什麼叫什麼?」
宮女驚喜道:「從父親認我為女這時起,我便沒有原籍了,和從前的姓名也沒有了任何的瓜葛,從此我便姓張,至於名兒,年幼時,身邊人叫我素華。」
張天倫這時才欣慰地點點頭,他本來覺得這一對狗男……不,是張素華和張靜一合夥起來套路自己。
可這張素華卻是從現在起,斬斷過往的一切聯繫,某種程度,也是為張家規避掉一些風險。
張天倫這樣的人,怎麼會不曉得這女子的來歷蹊蹺,甚至極可能會惹來什麼禍端。
而現在張素華此時咬死了一切從新,其實意思也是說,將來就算某些事泄露,她自是一口咬定,一切都是她自己投奔來張家,最後在張家寄居。
張天倫倒不是鐵石心腸的人,否則,早就將自己的兒子拍死了,張靜一能活的這麼大,已證明了張天倫的心性良善。
他嘆了口氣道:「起來吧,時候不早了,你趕緊去休息吧。」
張天倫隨即回頭,凝視看了一眼自己三個兒子,深吸一口氣,厲聲道:「鄧健,靜一,回頭我再找你們算帳,不過……現在有一件事,你們卻要謹記著,今日的事,與咱們休戚相關,誰也不可在外頭胡說八道,至於素華,就說是老夫故舊之女,因為父母早亡,因而被老夫收為了乾女兒,對了,她的身份,辦了嗎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