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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啟皇帝此時居然沒有憤怒,只是看著衛時春,心裡百感交集,道:「不會再有人打你了,衛卿家。要打,那也該打朕才是,朕糊塗啊,平日裡你兢兢業業,朕怎麼會相信那些奸佞之言?是朕錯了。」
說著,天啟皇帝突然失聲哽咽。
衛時春一直以來,都負責著宮中的衛戍,所以某種程度而言,衛時春是經常出入宮禁的。
天啟皇帝平日很喜歡舞刀弄槍,所以也經常召衛時春到自己面前來紙上談兵,衛時春這個人老實本分,這是天啟皇帝對他的印象。
可等衛時春被疑為亂臣之後,天啟皇帝居然真的信了,登時鐵石心腸起來。
他從前對衛時春的印象越好,等到衛時春認罪的時候,他心裡就越發的憤怒。
直到現在……
天啟皇帝見此情此景,才知一切都是小人作祟,不禁自責萬分,衛時春這個樣子,都是他輕信他人造成的過失啊!
天啟皇帝緊緊地捂著衛時春的手,道:「朕真是糊塗啊……衛卿家……衛卿家……」
衛時春這時才像是漸漸的恢復了一點意識。
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,眼看著天啟皇帝就在自己的面前,天啟皇帝痛哭得幾乎要失聲的模樣。
稍稍恢復了一些神智的衛時春,此時似乎還是有些覺得不可置信,像是做夢一般,他小心翼翼地試探道:「陛下……陛下不怪罪臣了?」
天啟皇帝咬牙切齒地道:「朕只怪罪自己……」
一下子,無數的情緒便湧入了衛時春的心頭,衛時春突然嚎啕大哭起來,而後……他掙開了天啟皇帝的手,趴在了地上,朝天啟皇帝叩首,衛時春哽咽道:「陛下……臣冤枉……臣有天大的冤枉……懇請陛下為臣做主……」
說下這番話的時候,其他的衛家人顯然也稍稍清醒了。
他們朝這裡看來,而後一個個跪倒在地,口裡帶著哭腔道:「冤枉!」
天啟皇帝緩緩地站起身,面上沒有絲毫的表情,突然顯得極是冷酷,他一字一句地道:「說,你們有什麼冤屈,朕今日無論如何也為你們做主!」
第三百二十一章 封賞
天啟皇帝被玩弄了。
雖然天啟皇帝不似歷史上的崇禎那般的單純,至少他知道,這世上不是黑白的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。
可是像這樣的玩弄,親眼見證之後,天啟皇帝的心裡已是翻江倒海。
衛時春便道:「昨日……臣……臣在家中,突然錦衣衛登堂入室,而後……便拿了臣全家……」
他斷斷續續,甚至有時候說話,也是顛三倒四:「此後,臣便下了詔獄,一頓拷打,錦衣衛指揮使僉事周正剛……」
天啟皇帝的身後,周正剛已是兩眼一黑,幾乎要昏厥過去。
他兩股戰戰著,終於雙腿支撐不住自己,於是癱坐下去。
此時,衛時春繼續道著:「周正剛親自審問,臣不知發生了何事,可他們非要逼問臣,說臣勾結了商賈和建奴人,又說臣毒害了陛下。此等大罪,臣……臣怎麼敢認?於是咬著牙關,死也不肯承認。可臣在囚室之中……是生不如死啊,隔壁的囚室里……還傳出臣幼子的慘叫,這孩子……這孩子……他才七歲,才七歲大……臣真是心如刀剜……」
天啟皇帝聽著,眼裡已是冒火了。
衛時春道:「臣心裡想著,陛下一定會為臣做主的,因而,雖是受了酷刑,卻還咬牙忍受著。只是……到了後來,卻聽那周正剛說,陛下已認定了臣是亂臣賊子,臣乃宣城伯,堂堂伯爵,既然下了詔獄,沒有陛下的旨意,誰敢拿人……那時……臣才開始心灰意冷,又因為酷刑越來越烈,臣又聽說隔壁的兒子……因為受了酷刑,已經昏死了過去,最後……只好認罪……」
天啟皇帝道:「你沒有罪,怎麼認?」
「供狀……那周正剛已親自寫好了,讓人當著臣的面讀,問一句,臣答一句是。臣若是說錯一句,他們便拿燙紅了的鐵鉗,鉗下臣的一塊肉來……」
天啟皇帝聽到這裡,已是毛骨悚然。
衛時春道:「就這樣,他們反反覆覆的詢問了一夜,足足有三十多遍,有時……也會反覆地來向臣確認,臣若是答錯了,又是一陣毒打……臣熬不住了,臣寧願一頭撞死,寧願投河,寧願上吊,也實在熬不住這般的折磨,因而……臣當時的腦子裡,什麼都沒有了,只覺得空蕩蕩的,只知道臣觸犯了十惡不赦之罪……」
「周正剛……」天啟皇帝已是聽不下去了,怒喝道。
可是……沒有反應。
天啟皇帝回頭,卻見周正剛已是萎靡地攤在地上,像是酒醉之人。此時見陛下朝自己看來,於是,連忙趴了下去,連忙道:「陛下,臣萬死……這……這……臣也是為了查處奸黨,是盡忠職守。」
「指鹿為馬,顛倒黑白,這就是你所謂的盡忠職守?你打著朕的招牌,構陷忠良,這也是你所謂的盡忠職守?」天啟皇帝已是氣極,隨手已是抄起了這殿中角落裡的瓷瓶,甩手便朝著這周正剛的腦袋上砸過去。
哐當一聲……
瓷瓶撞在周正剛的額頭,登時碎裂。
周正剛只覺得額上一陣劇痛,口裡媽呀一聲,下意識的捂著血流不止的額頭,隨即慘呼道:「疼……疼啊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