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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件最讓張靜一不放心的事,便是收購來的米,收購了這麼多的米,在別人看來,大抵相當於是在至正二十三年加入了陳友諒。
現如今,這米必須得找地方儲藏,靠著昌平的土地那兒倒是可以存放,得加緊將米倉建起來。
這事兒,只能託付給張天倫了。
好在張天倫幹這事比較專業,其實主要還是他吝嗇,想到張家買了這麼多米,若是發了霉、生了蟲,你便真的欲哭無淚了。
就這般每日在街上混著,轉眼便到了春末。
初秋的時候,連日暴雨成災。
小冰河期給氣象帶來的變化是全方位的,氣溫降低幾度,是全天下的連鎖反應。
這突如其來的暴雨,也令京城裡一時水滿為患起來。
孫承宗自從進了內閣,日子過的不咸不淡,近來朝中無事,而其他幾個閣老對他的還算態度不錯,可是總是透著一點防備。
當然……打臉來的很快。
隔三岔五,黃立極就笑容可掬的將孫承宗叫去,指著新近的奏疏道:「你看那天橋坊,已成人間樂土啦,這裡又有一封奏疏,是誇讚天橋坊的,說是夜不閉戶,路不拾遺,有大治氣象。」
誰都曉得,當初孫承宗弄得那楊嫻差點丟了烏紗帽。
而如今,這楊嫻卻是風頭正勁,士林們誇讚他,許多大臣也看好他。
孫承宗不想聽這些消息,他現在是內閣學士,沒心思去為區區一個巡檢分心。
可黃立極不一樣,偏就愛拿這個來打趣。
「孫公,朝廷有這樣的大臣,是國家的福氣啊,終究是讀書人,你看他在天橋坊的所為,深得人心。」
孫承宗微笑不語。
黃立極便也不好說什麼了。
好在很快有書吏化解了尷尬:「陛下請諸位大學士覲見。」
黃立極不敢怠慢,便與眾閣老一道至西苑的勤政殿。
天啟皇帝跪坐在這,看了眾閣老一眼,道:「近日時有大雨,朕恐大雨成災,不知內閣,可有預防之策?」
「陛下。」黃立極想了想道:「眼下已過了春耕,春夏之交,暴雨本是平常,請陛下勿憂。」
天啟皇帝便低頭思索了片刻:「朕年初的時候,聽張卿說,今年天象有些不正常,各地災害頻繁,還是提前應對為好。」
黃立極笑了笑。
「你笑什麼?」
黃立極道:「臣笑那張百戶裝神弄鬼,臣還聽說,他們張家近來在囤糧呢,人們都在拿此說笑,這秋收即要到了,這天下人的倉中,不知儲了多少的陳糧,此時陳糧,實為不智。」
天啟皇帝不喜歡黃立極,若不是魏忠賢極力推薦,早就想將他一腳踹了,倒還是耐心道:「好吧,不過還是要多加防範為好。」
「陛下。」黃立極道:「臣有一事要奏。」
天啟皇帝道:「何事?」
黃立極道:「近日,許多人都希望楊嫻能夠復職。」
天啟皇帝奇怪著道:「是哪一個楊嫻?」
「就是當初的翰林侍讀楊嫻,他因為開罪了陛下,所以被貶黜為巡檢。不過這兩月以來,他在巡檢任上,兢兢業業,士民百姓,無不交口稱讚,人們稱他為小諸葛,說是他到了天橋坊之後,這天橋坊立即大治,實為典範,這樣的人,若是仍是一個巡檢,那便是屈才了。」
「現今,既然朝野內外都是交口稱讚,與其讓他留在天橋坊為巡檢,使人疑心朝廷不能知人善任,倒不如起復他,也好讓天下人知道,陛下的聖明。」
黃立極未必喜歡楊嫻。
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,楊嫻現在的名聲可謂是直線上升,他黃立極作為首輔,即便投靠了魏忠賢,可也是要面子的,正好這一次做一個順水人情,也好挽回一點自己的名聲。
這就好像,某小生的聲望如日中天,粉絲無數。你作為廠商,即便明知他有爭議,也得乖乖花大價錢給他投GG一樣。
天啟皇帝不悅地皺眉道:「朕已罷黜,為何又是起復,旁人之口,怎麼可以輕信?」
黃立極便微笑著繼續道:「那麼不妨就派吏部一員,前去天橋坊功考一番,若是果如人言,再請陛下斟酌。陛下,若是處處悖逆人心,臣只恐有損陛下清譽。」
派一人去考察一下?
雖是不情願,天啟皇帝倒是順口道:「那就在吏部,選一個剛直的去。」
「臣領旨。」
打發走了閣臣,天啟皇帝顯得很不高興,對身邊的宦官道:「這個黃立極,現在倒要名聲了,當初剷除東林的時候,他可來勁得很。」
宦官在旁呆粒著,卻不敢回應。
……
吏部考功清吏司主事趙霽接到了內閣的任命,前往天橋坊功考。
說實話,趙霽心裡清楚,這只是走一走程序而言,現在士林里,誰不知道楊嫻的大名?
不過該去還是要去的,還未抵達天橋坊,那楊嫻就已領著人來迎接了。
二人見禮,楊嫻道:「下官已備下水酒,又請了幾位文士作陪,還請趙主事不嫌。」
趙霽便問請的是哪幾位。
楊嫻一一作答。
趙霽便捋須笑著道:「都是名滿京城的人物,一直盼著一見,倒是楊巡檢費心了。」
於是欣然到了廨舍,果然已有不少讀書人在此候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