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7頁
就在尷尬的時候,朱由檢淡淡道:「魏公公,孤王聽說,外間人都叫你九千歲。」
魏忠賢皮笑肉不笑地道:「坊間流言,不足為信。」
大臣們一聲不吭,屏息地看著二人,其實除了鐵桿的閹黨,或者是鐵桿的『從龍』之人,絕大多數人都是舉棋不定的。
他們更希望的是,哪一邊贏,他們就站哪一邊。
這當然是首鼠兩端。
可身為大臣,不首鼠兩端,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,高風險才有高收益!
而對於能來此的不少大臣而言,他們本身就有高收益,為何要冒著高風險?
此時,朱由檢笑了笑道:「九千歲……比孤王還大八千歲,方才孤王告急列祖列宗,心裡就在想,我大明已經如此不濟了,龍子龍孫,竟不如一個閹人。」
這話……幾乎等同於撕破了臉皮。
魏忠賢聽罷,一愣,他現在算是掂量出來了,朱由檢這是下定了決心,沒有給自己留後路了。
魏忠賢此時只好朝朱由檢作揖行了個禮,笑呵呵地道:「奴婢給殿下見禮。」
「不必多禮啦。」朱由檢淡淡道:「今日孤王入宮,除了祭祀列祖列宗,卻還有一事,想要請教。當初皇兄出山海關的事,你作為司禮監掌印太監,可曾知情嗎?」
魏忠賢立即就搖頭道:「不知。」
「那麼……」朱由檢突然臉色一變,厲聲道:「魏忠賢,你可知罪!」
此言一出,許多人膽寒。
魏忠賢其實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,還沒有和自己黨羽商量好應對之策,就直接面對朱由檢的暴擊。
他深吸一口氣,氣定神閒的樣子道:「殿下,不知奴婢,何罪之有?」
朱由檢冷笑道:「你常伴皇兄左右,皇兄被逆賊張靜一蠱惑,帶去了遼東,而今還生死未卜,你竟不知情,這是失職。除此之外,你還肩負著東廠提督,可是……對這件事,居然毫無察覺,以至皇兄出關,生死不明!倘若皇兄當真有失,那張靜一罪無可赦,那麼魏公公……只怕也難逃關係。」
這一聲大義凜然的呵斥,讓似王歡這樣的人,心裡暢快無比。
正義戰勝邪惡的時候,在他們看來似乎到了。
可是黃立極和孫承宗等人,則心裡都皺眉起來,他們沒想到,這是直接撕破了臉皮,若是如此,這魏忠賢的性子,未必肯輕易就範。
尤其是孫承宗。
他的內心深處,對朱由檢不由得有些失望。
起初他是很看好朱由檢的,可自從經歷過新縣之後,他開始察覺到……事情遠不只這樣簡單。
這倒不是他從前愚蠢,只不過新縣給他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。
朱由檢此時的舉動,在他看來,更像是一個假裝自己是成人的孩子。
魏忠賢則抿抿嘴,不做聲了。
朱由檢繼續道:「現在內憂外患,諸卿認為,應該怎麼辦?」
於是,忙有人上前道:「國家危難之際,需仰賴長君,如今皇子年幼,下官以為,當以皇子為太子,入居東宮,國家大政,暫時由宗親節制,以防不測。」
朱由檢一副細聽的樣子,可眼睛依舊不敢離開魏忠賢。
魏忠賢則是面帶著微笑,卻也畢恭畢敬的樣子看著朱由檢。
此人說罷,便沉默起來。
朱由檢慢悠悠地道:「大家以為呢?」
可還是沉默,哪怕是當初跟著從龍之人,現在看魏忠賢在場,竟也開始有些遲疑了。
朱由檢不耐煩起來:「大家就沒有什麼話要說嗎?」
「殿下……」終於,有人開口說話了。
還是王歡。
見大家都不敢輕易表態,王歡知道,自己該有所作為了。
他站了出來,振振有詞地道:「現如今,民望在殿下這裡,殿下攝政,乃是理所應當,若是殿下不代政,難道讓異姓代政嗎?若是當今皇帝陛下有尚在……他得知了京城的情況,也一定希望殿下代政,為大明守住江山社稷,以免有宵小之徒,覬覦九鼎!這紫禁城之外,無數的士民都在等著消息,他們一個個……」
「噗嗤……」
這不合時宜的噴笑,直接打斷了王歡的話。
其實……若是有人義正言辭的跳出來反對王歡倒也罷了。
可偏偏,這卻是噴飯一樣的笑聲。
這……
王歡皺眉,頓時暴怒,他可以被人駁斥,但是容不得被人羞辱。
王歡立即冷冷地大喝道:「是誰在笑?」
「是我……」
一聲落下,終於……角落裡,一個年輕人慢慢地踱步走了出來,帶著從容和淡定出現在眾人眼前。
大家紛紛看去。
一下子……
許多人的臉色開始變得古怪起來。
似乎……很多人以為自己看錯了。
以至於黃立極連忙擦了擦自己的眼睛。
再要去看的時候。
卻聽到一聲震天般的咆哮,這卻是王歡發出的。
王歡勃然大怒,他自詡自己是有名望之人,便是信王殿下,也稱呼他為先生,他說話,對方竟然大笑,實在可氣可恨!
而且看對方的樣子,不像什麼重臣,他心裡想,這定是閹黨的走狗了。
於是,王歡咆哮起來:「何故發笑?」
這青年人聲音平和地道:「不要誤會,沒有侮辱你的意思,只是……方才你說,皇帝若是還在,知道了京城的情況,也一定希望信王代政,我一時沒憋住,所以笑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