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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啟皇帝道:「他們如何能知道?」
「新縣大獄。」
魏忠賢認真地道,隨即朝張靜一一笑:「老弟,咱沒有編排你那大獄的意思,只是……一個監獄,勢必人多嘴雜,總會出幾個不守規矩的人,而此時,有人狗急跳牆,那麼,誰能確保,不會有人想盡辦法,找獄卒們打探消息呢?」
「所以……張老弟希望從劉鴻訓這邊入手,咱卻以為,劉鴻訓是一個方向,而新縣的獄卒,也是一個方向,當然,並不是說這些獄卒一定就被人收買,但是那些惴惴不安的人,一定會想辦法和這些獄卒們接觸,他們可能是打著其他的名目,或者是用其他的辦法,無非就是收買、試探、旁敲側擊這些法子罷了。」
頓了一下,魏忠賢隨即又道:「所以……獄卒這邊,尤其是能接近到田生蘭的獄卒,包括了文吏和書吏,也要想一想辦法盤查一下,當然,不能明著來,這樣容易打草驚蛇,可以暗暗的來,背地裡,慢慢梳理一下,或許就有線索了。」
魏忠賢的這番話,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。
便連張靜一都豁然開朗,禁不住道:「不錯,從這裡入手,或許能有眉目。」
魏忠賢笑了起來,哈哈笑道:「哈哈,雕蟲小技而已,其實啊,京城裡許多事,想要打探,就得靠這些小手段,從這些三教九流下手,很多大案,或者是什麼欽案,其實壞就壞在一些奴僕和小吏這裡,這些人……恰恰是最好的突破口。」
第四百一十四章 斬草除根
魏忠賢畢竟是底層出身。
因而習慣了和三教九流打交道。
他這個思路,卻讓人突然之間有了啟發。
天啟皇帝也在一旁點頭道:「魏伴伴所言,很有道理,東廠那邊,就照著這個方子來查。」
天啟皇帝凝視著魏忠賢和張靜一:「如今國家是內憂外患,要除建奴,蕩平流寇,就得先肅清我們自己內部的亂黨,這些人一日不除,還怎麼奢言能戰勝建奴人和流寇呢?現如今,流寇聲勢日漸增大,是什麼緣故?建奴人能到今日這個情勢,又是什麼緣故?」
頓了一頓,天啟皇帝道:「之所以如此,難道是因為建奴如何強大,流寇如何厲害嗎?不,根子在我們自己的身上,是因為有人碌碌無為、尸位素餐,他們自以為,朝廷離不開他們,以為朕離不開他們。所以,更有甚者,為了一己之私,貪贓枉法!」
「貪贓枉法的害處在於,這世上有什麼人,會平白無故贈予他們錢財?這送給他們的錢財,一分一毫,都是要加倍才能奉還的!贈出去一千兩,這贈銀之人,就需要從中撈取一萬兩銀子的好處。這些好處,難道是那些贓官污吏們自掏腰包的嗎?不,是他們拿朝廷和國家的東西,私相授受而已。」
天啟皇帝咬牙道:「終究還是民脂民膏,肥了自己罷了。碩鼠之害,到了今日,已到了無法容忍的地步。當初太祖高皇帝要除的就是這些碩鼠,因此令行禁止,大肆株連,採取酷刑,到迄今為止,還有人提及。」
「可太祖高皇帝之後呢?太祖高皇帝之後,太祖高皇帝之後就漸漸鬆懈了,成祖皇帝時也還算嚴厲,只是越到後來,便越發的鬆懈,究其原因,是士林的所謂清議都說太祖高皇帝與成祖皇帝冷酷無情,都說太祖高皇帝和成祖皇帝濫殺了許多的無辜,說這剝皮充草,實在駭人聽聞。」
天啟皇帝道:「朕知道,在民間有許多人,杜撰了許多當時的事,有人為這個鳴冤,為那個叫屈,無非是鳴當日諸多冤案不平而已。朕起初登基,也曾任用東林治理天下,也曾懷疑過太祖高皇帝與成祖皇帝,總覺得他們過於嚴酷。」
「可現在細細思來,為何太祖高皇帝在的時候,他們能做的事,到了迄今,天下承平了這麼多年,為何做不得了。為何他們在的時候,年年征伐,年年大興土木,興修水利。可到了迄今,卻一件事都還沒辦,這國庫就已空空如也,年年虧空。」
「所以,終究今日大明所遇的,不是外患,也不是流寇,而是我們自己,不能革除這些弊病,沒了建奴,自會有其他的外患。今日剿了這些流寇,明日又會有新的流寇趁勢而起。看看這些查抄出來的銀子,再看看空空如也的國庫和內帑,朕是徹底的心寒了,若是朕再這般的容忍下去,將來改朝換代,朕便是亡國之君,死無葬身之地,可這些人呢?這些人照樣可以改頭換面,不過是換一個新主而已。」
說到這裡,天啟皇帝身上帶著森然,他目光掠過了一絲鋒芒:「既然讓朕見識到,事情竟然到了這個的地步,朕已決計不能再容忍這些人。若是不能斬草除根,一網打盡,那麼朕便是愧對列祖列宗。如今朕能信任的,便是魏伴伴和張卿,斬惡除奸,便擱在你們身上了。你們不必有所顧忌,朕准你們錯殺,但是不可放過一人。」
話說到這個份上,魏忠賢和張靜一便對視了一眼,自是口稱遵旨。
而後,張靜一便出了宮。
這喜報完了,免不得又將鄧健召來,道:「大獄那裡,要仔細地查一下,可能亂臣賊子們狗急跳牆,會從那裡開始入手,田生蘭那邊,也要加強護衛。」
鄧健訝異地道:「怎麼,有人要對他不利?」
張靜一的表情略帶幾分凝重道:「現在他交代了這些銀子出來,在有些人看來,可能招供了不少東西。這些亂臣,未必清楚田生蘭還知道什麼,是以,他們現在一定已經急得跳腳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