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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時,在他們眼前,只覺得到處都是光暈,遠處人影幢幢,也不知來了什麼人,這些人從哪裡殺出來,更無法分辨出敵友。
就在他們努力地張大眼睛,想要看清一切,同時口裡嘰里呱啦著想要呼喚自己夥伴的時候。
眼前突的一花。
已有人殺至跟前,對方手中的長刀,狠狠地刺入了他們的咽喉。
一個人的頭上帶著狗皮帽,他的頭髮沒有剃掉,以至於顯得不倫不類,身上披著甲,不過這只是尋常的綿甲,他努力張開眼,甚至連眼前的人都沒有看清,便覺得自己驟然窒息,自喉頭處瀰漫而出的痛感根本無法顧忌,他只是臉憋紅,只想捂著自己的脖子,好像這樣才可以接上自己氣管似的,緊接著,他大口大口的噴血,噗通一下,倒在血泊。
殺人……
這是李定國第一次殺人。
他見過無數的屍首,其實這一路自關中逃到京師,屍首早已令他麻木了,他曾有滿腔的憤恨,直到家裡分得了土地,還進入了軍校。
在軍校里,他偶爾會收到家裡的書信,這些書信是代寫書信的落魄讀書人寫的,而他也開始漸漸辨認一些字。
他在軍中開始讀書,而且他極聰明,很多時候,都被盧先生誇獎,說他進步最快。
書信里說,家人們如今生活得很好,有了土地,現在正在趕搶種植紅薯,說是再過兩個月,便能有收成了,母親偶爾紡織,還可補貼一些家用,叫自己不必寄錢回去,一切都好。
李定國覺得自己的人生……突然有了盼頭,他現在不必再像從前一般,每天只惦記著明日的三餐在哪裡,他開始讀書,操練,甚至開始慢慢思考。
是的,當衣食無憂,開始掌握了文字和些許的學問之後,他已經不再似從前一般,永遠只惦記著那三頓飯了。
而這時候,他漸漸明白,大丈夫應該有志向,要做恩師那樣的人。
小小年紀的人心底,似乎種了種子,生出了些許的嫩芽。
所以……李定國格外的勇猛,他沒有什麼可畏懼的,他似乎天生就有殺戮的天賦,抵近了這漢軍旗的兵士近前,手中的刀,瞬間迸發出了力量。
乾脆利落。
他回頭,卻見恩師在另一邊,手中舉著刀,朝著一個沒頭蒼蠅似的敵人砍去。
「……」
不是很專業……
至少從李定國眼裡是如此。
刀要順劈。
不能蠻著來。
那人被砍中,嗷嗷叫著,捂著自己黏著血的胳膊,發出了怒吼。
這些人……好勇鬥狠,雖是受傷,卻沒有氣絕,竟是生生朝著張靜一撞來。
張靜一這時眼睛已經紅了,瑪德,狗漢奸,你侮辱我,別人為啥一砍就翻,你竟不給我面子?
於是,順勢又要往前劈。
李定國卻已一腳將那人踹翻,讓張靜一劈了個空,李定國吼道:「恩師,不要戀戰。」
呼……
這道聲音,張靜一驟然間頭腦清明,不錯……第一教導隊的任務,並非是殺傷敵人。
主要的職責,是製造混亂,還有對其進行分割……
這傢伙……小小年紀,居然比我還冷靜?
第一百八十五章 圍而殲之
此時,耳畔里各種的竹哨越來越急促。
在哨聲之中,各隊人馬猶如一柄柄利箭,直刺入這漢軍旗的大營。
混亂不堪的漢軍旗,驟然驚醒。
而後,一群沒頭蒼蠅見四面八方都是來敵,這些被建奴人精挑細選出來的漢奸們,縱是平日裡驍勇,可在這時,全無用武之地。
其實某種程度,起初進攻的生員們也是有些害怕的,畢竟是初臨戰陣。
可他們和張靜一一樣,隨著出擊的哨聲一響,心就定了。
這是熟悉的哨聲,幾乎每個夜晚都伴隨著這哨聲反覆的進行操練。
何況他們一殺入營中,營中的漢奸們便立即混亂起來。
這幾乎形同於一面倒的戰鬥。
誠如李定國所言,第一教導隊的任務,並不是進行殺戮,殺戮並不是首要的事,而是像驅趕羊群一樣,將漢奸們分割之後,進行合圍。
當然……也並非只是合圍這樣的簡單。
圍三缺一,而唯一的缺口,便是建奴大營的方向。
如此一來,這些沒頭蒼蠅似的漢奸們,只好手裡亂舞著刀劍,緊張和混亂之中,只聽東西南三面到處都是腳步和哨聲,朝這三方向沖的,頓時便有刀刺來,直接一刀將其結果。
剩餘的人,便一窩蜂的朝著北面逃竄。
隔壁的建奴營已察覺到了動靜。
一個牛錄已披著甲,帶著親衛出來,其餘八旗的武士紛紛出營,一時之間,只聽到了喊殺,又聽到那心煩意亂的竹哨,也分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。
直接一窩蜂的漢姦殺來。
夜裡已經分辨不出敵我了。
這些漢奸們奪路而逃,後頭便是緊緊的追兵,而前頭的旗兵正待要將他們攔住,雙方直接碰撞在一起。
這時,有旗兵禁不住道:「漢軍反了?」
這是建奴語。
於是,那牛錄頓時勃然大怒。
其實這也可以理解,突然這些漢軍發了瘋似的,直接朝這邊衝殺而來,且又在夜間,分辨不清,若說不是反了,還有什麼理由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