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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然,有夥計到隔壁的店裡取了乾果來,只是人多,大家只能分一些,嘗嘗滋味。
眾人又議論這乾果的滋味。
黃立極吃了一口,卻是若有所思,低聲道:「都說義不掌財,可這裡的商賈,卻是義商。」
坐在一旁的孫承宗卻是面上風輕雲淡:「哪裡有什麼義和不義之分呢?商賈逐利,這是他們的天性,他們錙銖必較,是因為人人買賣貨物都是錙銖必較。他們捨得提供茶水,捨得提供吃食,這是因為別人也捨得給他們提供幫助。那風雨之中巡堤的人讓他們安心,大雨之下還惦記著他們店鋪前樹木,你若是這商賈,會如何呢?」
黃立極覺得有理,便道:「孫公的意思是,義與不義,在於倡導?」
「倡導沒用。」孫承宗壓低聲音道:「平日裡每日教化有什麼用,得讓人有真切的感受,若只知每日教化和倡導,聽的人多了,也就不將你當一回事了。」
黃立極今日吃多了不義之人的苦頭,這一次孫承宗的話,他倒是用心聽了。
其實天啟皇帝坐在一旁也在用心聽。
另一邊,一個方才還在叫人不要亂扔果皮的婦人,突然湊到了天啟皇帝的面前:「呀,小伙子……年庚幾何?」
天啟皇帝:「……」
婦人很親切地繼續道:「娶妻了沒有?」
天啟皇帝居然有些羞澀,這是一種說不清的感覺,明明老子是天子,可面對這樣的婦人,他不知怎麼應對,於是踟躕道:「娶了,家裡幾百個呢。」
婦人愣了一下,隨即白了他一眼,直接走了。
黃立極和孫承宗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。
另一邊,一個鬍鬚花白的老者被人圍著,他正在慢悠悠的講授著一些醫學常識,比如風寒了吃些什麼,平日裡怎麼養氣云云。
原來這是個大夫。
這老者是附近醫館的,照規矩,每條街的安置點,都得請個大夫在這坐鎮,防止突發的情況。
起初大夫是不肯來的,後來發現這裡也熱鬧,反正自己的醫館裡也沒人登門,索性來這裡和大家瞎扯幾句,也長一些見聞。
天啟皇帝坐在這些人中間,仿佛一時忘記了方才發生的事,也忘了這茶肆外頭還是狂風驟雨。
他坐累了,便站起來走動,卻見兩個老者,正擺開了棋盤,在下鬥獸棋。
一看鬥獸棋,天啟皇帝便來了興趣,這也是他的愛好,他也喜歡下鬥獸棋,一時之間,竟看的出了神。
而這個時候,突然有人道:「張百戶來啦,張百戶來啦。」
這聲音一出,頓時茶肆里便熱鬧起來。
兩個下棋的老人,其中一個直接掀翻了棋盤,氣鼓鼓地道:「張百戶,你來評評理,這安置點裡,百戶所的總旗只送來一副鬥獸棋,這鬥獸棋是稚童才下的玩意,我們要下黑白棋……」
說著,那氣鼓鼓的老者,好像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似的,將手中那一枚『老虎』的棋子,摔在了棋盤上。
天啟皇帝:「……」
他也覺得自己被侮辱了。
這時人們七嘴八舌道:「聽聞有校尉摔進河裡去了,救回來了嗎?」
「張百戶……」
張靜一這個時候很疲憊,這突如其來的暴雨,其實應對的並不輕鬆。
其實這兩日還好一些,前幾日的時候,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,完全處於不知所措的狀態,現在的處置方法,都是大傢伙兒一起摸索出來的。
可即便是這樣,其實問題還是頻出,他來這裡,只是例行的巡視而已,好找出一些問題,看看有沒有需要再改進的地方。
第一百一十四章 殺
清平坊百戶所對於張靜一而言,不過是不停地找茬,而後再不斷的改進。
好在這只是巴掌大的地方,又有訓練有素的七八十個校尉作為骨幹,其他的差役雖然是招募來的,起初用的不順手,可慢慢的,在設立了各種名目的考核之下,他們也開始動了起來。
只要肯干,就不怕出錯。
就好像一開始,暴雨來時,整個巡檢司幾乎陷入癱瘓狀態,可召集了街巷長動員之後,街巷長們再動員本街巷的人。
開始當然會很辛苦,比如暴雨的時候,患病的人找不到大夫,於是大家便找了辦法,四處聯絡大夫索性直接駐紮在茶肆。
又比如,暴雨之後,街道有大量的障礙,於是便先組織校尉清理一部分,其他的交給街巷長們去負責。
這世上沒有什麼做不到的事,終究還是靠人。
尤其是等巡檢司和百戶所這裡步入正軌,開始井井有條起來,這街巷的商戶和百姓們也安了心,這時候便都覺得異常暴風雨也沒什麼可怕的,至少自己的財產和性命保住了,病了有地方治病,房子往日沒修葺的,也可暫住在茶肆或者客棧,終究有人安置。商賈們囤積的貨物,不害怕被風雨中損失掉,人心自然而然也就定了。
若是需要人手,隨時都可抽調,大家也樂於幫忙,甚至還覺得面上有光。
張靜一已經習慣了巡視一處街道,大家便七嘴八舌的來詢問。
這個時候,他必須得擺出氣度來,其實這也是摸索出來的,你若是顯得太熱情,這問題便沒完沒了,那張靜一什麼都不必做,只怕一天都得呆在這。
可若是太兇惡,大家又畏懼,有什麼問題不敢反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