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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倒是順天府的人想去拿人,卻被錦衣衛的人給截住,說誰要是敢私拿聖裔,便是和至聖先師過不去,不但將人擋著了,還讓那些人……光明正大的離開了。陛下,衝進去的人實在太多,而且都自稱是聖人之後,現在人已散去……就算要拿……只怕也難拿住人了。」
這宦官老老實實地稟告,其實他自己稟告的時候,都覺得好笑,差點沒崩住,要笑出來。
好在他憋著臉,總算是忍住,而後繼續道:「那些人砸完了之後,臨行時,還說有人看到錦衣衛給這些送了錢呢,說是很是仰慕這些聖人,如今見了他們的子孫,與有榮焉,他們打砸的辛苦,只怕累了,請他們去吃一口茶水解解乏,下一次他們若是要砸哪裡,得容請他們提前知會一聲錦衣衛,免得這錦衣衛突然得知了警訊,興沖沖的跑來,原來卻是誤會,害大家白跑。」
「……」
此時,殿中出奇的安靜。
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。
傻子都明白。
這絕對是故意的!
可是……
別人可以不做聲,可陳演卻不能不做聲,畢竟……又不是你們兒子蛋碎了,於是哀嚎道:「陛下,這定是張靜一主使,是他主使,他買通了孔家的賊子……故意如此……陛下……要為臣做主啊!」
天啟皇帝一聽原委,這時大抵明白了什麼,暫且先不理陳演,而是對宦官道:「那些聖……賊……不,聖人子孫……從陳家抄出錢來沒有?」
宦官道:「奴婢這就不知了。」
「這樣啊。」天啟皇帝頓時一臉遺憾之色,隨即又道:「陳卿家,你先別急,我們先將事捋一捋。」
天啟皇帝道:「我們先分清,這些人是不是聖人後裔。張卿,怎麼京城裡會有這麼多的聖人後裔?」
張靜一道:「這都是臣的錯,衍聖公孔衍植罪惡滔天,十惡不赦,可是許多人都說臣在栽贓陷害,所以臣為了表示清白,所以特別從曲阜,請來了許多被孔衍植欺壓的苦主,誰曉得……苦主實在太多了,臣又擔心……許多的案子,講不清楚,索性就全請了來,總計一千多人……」
天啟皇帝不由訝異道:「這些也是聖人之後?」
張靜一道:「是,都是實打實的聖人之後,曲阜有聖人子孫數萬,山東布政使司境內又有接近十萬,天下的聖裔,就更多得數不清了。臣請來的,也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……」
內閣大學士李國忍不住了,怒氣沖沖地道:「他們非嫡親血脈,算什麼聖人之後?」
張靜一卻是笑了,道:「李公此言差矣,敢問李公在家排行第幾?」
李國有些憤怒,這是擺明著張靜一在搞名堂,還用這麼粗劣的手段。
張靜一卻率先幫李國回答:「排行第三,對不對?這樣說來,你也不算是家中的嫡長子,那麼李公又算不算李家的後人呢?莫非李公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?李公啊,做人要有良心,就算你是嫡系,你爹難道一定是你祖父的嫡系?你祖父的嫡系,又一定是你曾祖的嫡系?都是子孫,雖於禮而言,嫡長子該繼承家業,這是沒有錯,可卻不能嫡長子好處都占盡了,這其他的子孫,便連血脈都不讓人相認,若是真這樣算,李公難道也可以說您不是李家的子孫嗎?那麼李公的先人是誰?要不,李公索性改姓吧,以後也別進李家的宗祠了。這世上的東西,什麼都可以改,可是身上流淌的血液,卻是無法更改的,若都如李公這般,祖不認孫,孫不認祖,豈不是要天下大亂?」
「這些孔家的後人,確實乃是聖人之後,這是實打實的,有家譜,也有宗親為證,怎麼到了李公這裡,就不算數了呢?內閣大學士,當然位高權重,可是……堂堂內閣大學士,還可以管別人的家事,可以決定誰算不算誰的子孫嗎?」
這一番話……真讓李國的臉色難看至極。
可是……李國臉抽了抽,他有點害怕張靜一繼續嘴賤,把他的家底給挖出來,要知道,他四代之前,可就是庶出的。
其實站在這裡的人……又有幾個人敢自稱自己是真正的根正苗紅,延續了數十代,依舊還敢自稱自己是絕對的嫡系呢?
大家一時間都不好再吭聲,似乎都怕被張靜一把家底都翻出來公之於眾。
但是陳演,心裡的悲憤自是不可能給抹平了,他憤恨而悲愴地道:「光天化日,就算是孔家子孫,如此大奸大惡,也定要嚴懲不貸!」
第五百六十六章 萬惡之源
陳演已經顧不得許多了,他要瘋了。
因而,此言一出。
張靜一立即道:「不對,不能嚴懲,這是聖人後裔,方才已是說的明明白白,陳公自己也說,聖人後裔,不可輕易治罪,就算有天大的罪,也應該赦免。怎麼到了陳公這兒,就又是一個說辭呢?」
「陳公啊……且不說大丈夫一言,駟馬難追。你畢竟是聖人門下,作為聖人的門生,現在卻對聖裔喊打喊殺,這是弟子應該做的事嗎?」
張靜一義正言辭地接著道:「我張靜一不是聖人門下,當初誅殺了孔衍植,現在聽了諸公之言,也不由得幡然悔悟,才知道從前做錯了事,今日願向陛下請罪,並且保證,絕不會再有下次。而且我已決定了,為了防止我這樣的事,再繼續發生,從此以後,誰要是跟聖人的子孫為難,便是我張靜一不共戴天的仇人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