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帶著這些文牘,張靜一當即就入宮去見天啟皇帝。
天啟皇帝最近心情不錯,聽聞張靜一居然前來覲見,倒是頗為高興,難得這傢伙主動上門來。
緊接著,來不及寒暄一番,當張靜一將這洋洋上萬言的奏報送到天啟皇帝的面前時,天啟皇帝便打起了精神,他開始細細地看奏報。
越看,卻越是觸目驚心。
「情況當真如此嗎?」天啟皇帝冷著臉,同時臉上帶著一絲吃驚。
張靜一今兒的臉色也有些不太好看,道:「若不是如此,遼東怎麼會是這樣的局面呢?」
天啟皇帝的臉色,越發的森冷起來,道:「平日裡,不斷地催著朕押解遼餉去,朕年年為了遼餉的事弄得焦頭爛額,可這些人……實在太可恨了。」
說著,天啟皇帝焦慮起來,他站起來,煩躁地來回走了幾步,而後皺眉道:「若是如此,那麼遼餉,還放不放?」
張靜一卻是道:「這得看陛下自己。」
天啟皇帝的憤怒,是可以想見的。
李永芳提供的大量情報,足見建奴人對整個遼東的情況了解得非常透徹。
整個遼東,早就爛了,而且已爛得不成了樣子。
各個軍頭,根本就無心打仗,他們拿了軍餉,首先不是派發給士兵,除了貪墨一部分,剩餘的則發給自己的親信家丁。
所謂的家丁,其實就是奴隸,大明不允許有奴籍,於是軍頭們便將驍勇的人,入戶到自己的家裡,成了『自家人』,而這少數的家丁,本質上就是他們的私人武裝。
藉助這些私人武裝,軍頭們就有了資本,而至於最底層的軍戶,其實就是他們剝削和壓迫的對象。
一方面,他們有了這些資本,則不斷地要求朝廷給餉,另一方面,又因為這些資本,私下與建奴人聯絡。
某種程度而言,建奴人的出現,對他們是有利的,因為朝廷有了腹心之患,所以才有了遼餉。
而很明顯,咱們這位正在氣憤不已的天啟皇帝,則成了冤大頭,想盡辦法的,源源不斷地將銀錢輸送到他們的手裡。
也因為有建奴人需要攻略整個遼東,所以也一直都在想方設法的拉攏這些軍頭,不斷地提高價碼。
這些人等於是不斷地培植自己的私人武裝,兩頭都吃。
可這些遼餉,本質是關內百姓的民脂民膏,關內為了應付遼餉,哪怕災難頻繁,卻還不得不一次次的加征,而後送到這些人的手裡。
於是乎,軍頭們的家丁越來越多,實力越來越雄厚,他們早就沒將朝廷放在眼裡,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大明天子了,在那遼東,可謂是如魚得水。
當然,袁崇煥也沒好到哪裡去,事實上,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真實的情況,可是對於這些情況,他卻是不聞不問,反而將心思都用在了爭權奪利的上頭。
真正受苦的,其實還是遼民,大量的遼民之所以投靠建奴,難道不知這些建奴人對他們動輒打罵?可好歹,跟著建奴人去搶,怎樣都還能有口飯吃。
而在遼東,尋常的遼民幾乎成了壓迫的對象,被徵用了去當兵,卻幾乎不給餉銀,家裡有一些土地的,則很快被用各種名目兼併掉。
在整個關寧一線,運氣最好的人,則是那些身體強壯的人,他們若是能有幸被將軍們看中,成為將軍的奴隸,做了家丁,便算是光耀門楣了。
而這些將軍的家奴們,眼裡自然只有自己的主人,至於王法和朝廷為何物,和他們又有什麼關係?
這些情況,比廠衛奏報的還要嚴重,而且更為可怕。
天啟皇帝面沉如水,目帶寒霜,此時不由冷冷地道:「朕終於知道,那些客軍,長途跋涉到了遼東,為何……如今都遭毒手了。朕也終於知道,為何熊廷弼屢屢上書,請朕不可用遼民,他所言的遼民,就是這些樹大根深的遼東軍將,只可惜……朕誤信了人,竟讓熊廷弼冤死。」
張靜一也是心裡感觸萬分,此時嘆了口氣道:「陛下,那這遼餉還發不發?」
天啟皇帝心說,方才不是朕來問你嗎,現在你倒反而問起朕來。
張靜一繼續道:「發了,就等於是將這珍貴的錢財,送給了這些軍將,軍將們又可藉助這些銀子,培植自己的私奴。可若是不給,那麼下頭的官軍,便連一丁點的餉銀都沒了,人餓了肚子,只怕又要譁變。」
天啟皇帝眼裡掠過了殺機:「朕的銀子,有這麼好要的嗎?這大明的天,還沒有變呢!」
說著,天啟皇帝冷笑連連地道:「軍民百姓,不知有朕,卻還想要朕的錢,朕的銀子,是大風吹來的?」
第二百六十五章 效法太祖高皇帝
天啟皇帝的憤怒是可想而知的。
這真的將人當傻子了。
什么九五之尊,什麼上天之子,此時所謂的尊嚴卻是蕩然無存。
「這朝野內外,個個都將朕當做瞎子和聾子,這麼多年來……若不是嚴刑逼供李永芳將內情報上來,朕現在還蒙在鼓裡。」
其實這些事,天啟皇帝是略知一二的,魏忠賢也不傻,也是奏報了。
只是天啟皇帝沒想到嚴重到了這樣的地步。
「王法已經蕩然無存,靠著這些人,如何打擊建奴?」
「還想讓朕給他們銀子?讓他們白得朕的銀子?休想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