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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好不容易的,將狼狽不堪的黃立極從水坑裡撈了出來。
黃立極沒有練過,落水之後,便張口要呼救,這一張口,積水便立馬灌入了口裡。
這水……可是混雜了無數的垃圾和糞便,於是……一股讓他永世難忘的滋味彌留在口齒之間。
渾身淋了透的黃立極,這輩子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,被人撈上來的時候,他眼淚便撲簌而下,緊接著,就拼命扶著車轅嘔吐。
孫承宗好心的去給他拍背,便道:「方才說了小心,黃公大意了。」
乾嘔了很久,黃立極頓時滿面殺氣,口裡大罵:「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坑,這是要摔死人嗎?順天府是幹什麼吃的!人禍啊,這絕對是人禍,連京城都這個樣子,天子腳下尚且如此,那其他的州縣呢?啊……啊……」
連續啊了幾聲,又去吐了。
前頭的天啟皇帝知道了這個情況,也不禁為黃立極擔心起來,便派了車夫來慰問。
那車夫又去回復天啟皇帝:「稟陛下,黃學士的身體很不適,說希望就近找地方歇一歇。」
「那便找個地方,歇一歇吧。」天啟皇帝還是分得清輕重的,再怎麼任性,黃立極成了這個樣子,還能怎麼辦?
只是就近……哪裡有這樣容易?
放眼看去,沿街的民居大多浸泡在那水中,這哪裡是去歇腳,分明是自尋死路。
倒是車夫抬手往一處指了指,道:「陛下,你看那裡,那裡有一處亭子,地勢高……」
「好,就去那裡。」天啟皇帝已來不及多想了。
只是車馬繼續往前,積水就更深,馬已是不聽使喚了。
無奈,大家都只好下車步行。
這一下子,真是讓人有苦難言了,在這惡臭的水裡,大家趟水而過,渾身的衣衫髒污不堪,早已形成了乞丐樣兒。
魏忠賢還算高大,所以積水最深,也不過到他膝蓋上方,黃立極就比較悲催了,他個頭矮小……快過腰了。
眾人好不容易到了亭子前。
只見這裡卻已有不少衣衫襤褸之人了,有的是屋子塌了的,只好在此躲避,口裡念念不休的講著自己可憐的屋子。
也有尋親的,逢人便激動地問:「見了我兒嗎,見了我兒嗎,有三尺高……穿著……」
更多人是麻木,擁擠在一起,蜷著身,任由雨水拍打。
這亭子外圍,大抵是這樣的景象。
再往裡看,亭子裡頭的人情況顯然要好一些。
這亭子修的很奢華寬敞,上頭寫著『思教』二字。
亭蓋能夠遮風避雨。
天啟皇帝人一看那裡頭還有不少空位,便忙往亭里去。
天啟皇帝甚至想笑,這些人真夠怪……明明裡頭有許多位置,卻偏在外頭淋雨,淋壞了怎麼辦。
可誰料剛剛步入亭子,便有幾個彪形大漢冒出來,將天啟皇帝攔住,口裡大喝:「來做什麼?」
天啟皇帝皺眉道:「避雨。」
為首的漢子流里流氣的樣子抱著手道:「滿了。」
天啟皇帝道:「沒滿。」
「我說滿了就滿了,你是老幾?」漢子惡狠狠地道:「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,這是思教亭,只有讀書人才能呆的地方。」
第一百一十一章 殺無赦
天啟皇帝從來沒見過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的放肆。
眼看著圍上來的潑皮越來越多。
魏忠賢幾個則也已淌水過來了。
後隊還有一些禁衛,他們都是穿著便裝,負責將在水中淹的車馬尋個地方停放。
所以此時天啟皇帝身邊的人,不過區區兩三個。
就這……還只是孫承宗和幾乎形同於殘廢的黃立極。
這潑皮喊著你算老幾的時候,孫承宗和黃立極臉色驟變。
天啟皇帝冷著臉道:「我偏要進去避雨,又如何?」
「哈哈……」這閒漢輕蔑地看了天啟皇帝一眼,肆意地大笑道:「這可由不得你。」
身後的黃立極憋不住了,怒道:「你可知道這是誰?」
閒漢白了黃立極一眼,冷冷地道:「那你又知道我是誰?」
天啟皇帝真的想笑,他還真沒見過有人在自己面前這般囂張的,於是道:「那麼倒是想要請教。」
這閒漢得意洋洋地道:「我家老爺,乃是天橋坊中的白舉人。」
「白……還只是個舉人。」
「大膽。」閒漢大喝道:「你竟敢這樣的放肆?我家老爺,不但是有功名的人,這本地的官吏,誰不敬重?平日裡在這思教亭,本地巡檢,哪一次不是要三請五請,對我家老爺甚是客氣。」
天啟皇帝已氣得發抖。
這時,身後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嚎哭起來:「我孩子病了,我孩子病了,請老爺們開開恩,准我們進去吧,孩子再也淋不得雨了。」
這婦人抱著孩子,裹著孩子的襁褓早已被淋透了。
她拼命想要擠上前。
閒漢身邊的嘍囉立馬截住了她,惡狠狠地瞪著婦人,怒喝道:「人人都說自己受了災,挨了苦,若放你一個進去,其他人也如此,這思教亭里還坐得住嗎?亭里坐著的,都是讀書的老爺,不是你們能呆的地方,不然有辱斯文,你們吃罪得起?」
那婦人只一味地哭,很是手足無措,似乎……她也認同裡頭的老爺都是文曲星,自己一個憨婦惹不得,只是低頭看著孩子,便還是哽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