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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就在剎那之間,陳煌看著大義凜然的張靜一,一剎那之間好像明白了什麼,他捂著腮幫子,瞳孔收縮起來;「你……你……」
可張靜一這一巴掌,卻一下子惹得那些遺孤們的膽子壯了許多,鄧健在人群中道:「弟兄們,今日就吃他姓陳的,不吃飽了別走。」
眾人轟然應諾。
一些想要阻攔的家丁,自是被蜂擁而上的人,一個個地一頓拳腳打了下去。
陳家很快就亂成了一團,賓客們見情勢不對,紛紛溜之大吉。
那中堂里高坐的幾個宦官,也察覺到了異狀,早已偷偷自後門溜了。
轉眼之間,遺孤們便喧賓奪主,各自落座,大快朵頤起來,甚至還有人進了中堂,看著這裡數不清的壽禮,瞠目結舌之餘,早有人偷偷將這些壽禮往懷裡踹。
陳煌已是氣得滿臉通紅,他萬萬料不到,張家三兄弟如此膽大包天。
可是張靜一卻顯得很冷靜,他看上去雖然文弱,可這時候,在陳煌的面前,竟隱隱透著股說不出的氣勢。
陳煌怒極,咬牙切齒地道:「張靜一,你好大的膽,我……我尋我乾爹,必教你死無葬身之地。」
張靜一隻則是輕輕一笑,他是殺過人的,雖然在第一次殺人的時候,內心十分不適和震撼,甚至此後好幾次都在噩夢中驚醒,可也讓張靜一在此時,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氣質,在他冷靜的外表之下,就好像一柄蓄勢待發,即將出鞘的利刃,雖是鋒芒斂藏起來,卻給人一種讓人心悸的感覺。
張靜一平靜的回頭看了一眼鄧健和王程,走到他倆的跟前道:「這裡的事,就交給兩位兄長了,千戶所肯定要過問,到時劉千戶知道該怎麼做,此事干係不小,明日,就會有結果出來。」
王程和鄧健心裡只剩下苦笑了。
事情鬧得這麼大,這陳煌會肯罷休嗎?
人家宮裡有人,只怕倒霉的是張家吧。
可張靜一居然很平靜,臉色淡然地直接轉身走了。
……
此事,很快就震動了京師。
御史已經風聞了此事。
千戶所的劉文得知了消息,先是瞠目結舌,而後卻是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。
他尋來了書吏:「看來張家,還是自己人啊。」
書吏猶豫著道:「劉千戶,這事不知該如何是好?」
劉文笑了笑,而後淡淡道:「事情發生在本千戶所,當然是立即上書請罪。」
說罷,當下讓人準備筆墨預備奏疏。
這個時候,自也是早有人將話捎進了宮裡。
而宮中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平靜,此事說大不大,說小也不小,似乎發生過的事,猶如石沉入海,很快就平息了一般。
次日清早,在張天倫憂心忡忡的目光之下,張靜一泰然自若地換上了魚服,帶著他的佩刀辭別出門,老規矩,先到了鐘鼓樓里點卯,而後照例到西苑裡站班。
今日下了雨,所以張靜一站在勤政殿門外,在這雕樑畫棟的屋檐之下,雨水嘩啦啦的如水簾一般的傾瀉而下,遠處的湖面,升騰起了霧氣。
皇帝一早便進入了勤政殿,因此殿內鴉雀無聲,沒有人敢驚擾皇帝。
到了快正午的時候,幾個穿著蓑衣的宦官冒雨而來。
為首的一個,身材高大,濕漉漉的疾步衝到了殿檐的長廊下,與張靜一幾乎擦身過去。
緊接著,其他宦官便追了上來,開始給這太監解下蓑衣。
這宦官正是魏忠賢,魏忠賢任由小宦官們解衣,回頭看了一眼外頭的傾盆大雨,不由道:「昨日的天氣還好好的,今日卻下此大雨,真教人不省心。」
說著,他眼角的餘光掃到了張靜一的身上。
張靜一一身戎裝,按著腰間的佩刀刀柄,站得筆直,魏忠賢見張靜一目不斜視,禁不住生出了好奇的心思,輕描淡寫地道:「咱看你眼生,你叫什麼名字?」
第十八章 上達天聽
一旁的小宦官們紛紛堆笑,也跟著問:「是啊,叫什麼,還不快回話。」
張靜一幾乎要吐血,因為其中一個小宦官,當初還去了張家送旨意,自己還給了他賄賂的,沒想到,這小宦官轉眼就將自己忘了。
不過細細一想,這些宦官們眼裡只有貴人和魏忠賢這樣的人,又怎麼會將一個區區百戶放在心上呢?
他依舊握緊了腰間的刀柄,身軀不動,張口道:「卑下……」
說到這裡,突然聽到了殿內不耐煩的聲音:「魏伴伴來了?」
這顯然是皇帝的聲音。
魏忠賢聽到這裡,頓時抖擻了精神,再不理會張靜一了,立即堆笑起來,匆匆進入了勤政殿,接著張靜一便聽到魏忠賢的聲音道:「奴婢在呢。」
此時,在這殿裡,皇帝帶著幾許氣惱道:「你幹的好事。」
魏忠賢的聲音似乎並不驚慌,而是淡定的道:「奴婢萬死。」
皇帝嘆了口氣:「一個錦衣衛百戶,弄的京城雞犬不寧,還口口聲聲的說,他和你有關聯,這是真的嗎?」
魏忠賢忙道:「陛下,奴婢與此人,實在沒有任何的瓜葛,至於坊間流言蜚語,大多是以訛傳訛,聽信不得。」
皇帝的聲音溫柔了一些:「可是御史風聞奏事,鬧的如此厲害,連錦衣衛的千戶也上書請罪,朕看他們所說的經過,就格外的不安。這些功臣的遺孤,他們的父兄當初為了朝廷出生入死,這得積蓄了多少的不滿,才鬧出這樣的事。還有這個叫陳煌的人,他好大的膽,張口閉口便是宮裡有人,此人又是什麼居心?小小一個百戶,過一個大壽,尚且如此明目張胆的收受好處,天下人看了,成什麼體統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