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鄧健連忙上前道:「陛下一定在想,今日若能破城,列祖列宗倘若泉下有知,不知該有多欣慰。」
天啟皇帝卻是搖頭,眼裡布滿了血絲,道:「你呀,還是不懂朕的心,你和張卿是比不了的。朕現在在想,建奴數十年的基業,不知多少金銀,多少牛馬,多少良田,即將落入朕手。鄧卿,你是抄家的好手,這瀋陽城,別人來抄,朕放心不下,可若是有你,朕就放心了。」
鄧健默默記下,口裡道:「一座城,是比較難一些,不過這玩意,想來就和出嫁一樣,起初的時候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,可嫁的多了,也就熟能生巧了。」
天啟皇帝樂便呵呵地道:「卿之言,正合朕意。」
正說著,卻有宦官上前道:「陛下,兩位使節請來了。除此之外,還有毛總兵。」
天啟皇帝點頭,隨即道:「都叫來吧。」
一會兒的功夫,毛文龍便帶著孔有德,以及科爾沁、朝鮮國使者來到了天啟皇帝的跟前。
天啟皇帝不理會毛文龍,卻是含笑著對科爾沁使節博爾濟道:「在這裡住了兩日,可還習慣吧。」
博爾濟點點頭道:「尚好。」
天啟皇帝道:「科爾沁部當初,也曾效忠大明,此後你們與建奴結盟,相約攻我大明,如此反覆,是何緣故?」
博爾濟沒想到天啟皇帝居然會在這個時候,提出這個問題。
於是道:「草原之上,本就是分分合合,此乃常理。」
「當初我大明待你們也不薄,何以成了常理了呢?」天啟皇帝唏噓著。
博爾濟便低頭不語。
天啟皇帝又道:「朕若是令你們效忠,你們肯嗎?」
「我等與建奴人已建立了盟約,彼此約為婚姻,不分彼此了。」
「看來,朕一定要和你們兵戎相見才甘休了?」
博爾濟想了想,最後點頭道:「也只能如此了。」
他心裡不禁想,這大明皇帝,才贏了一仗,便跋扈至此,那建奴人卻是橫行了遼東數十年,大明節節敗退,科爾沁怎會拋去建奴?
天啟皇帝隨即目光落在了李杉的身上,道:「朝鮮國自不必說,當初爾國國名,便是太祖高皇帝所立,這兩百多年,朝鮮國朝貢不絕,今日也要與建奴一道,與我大明為敵嗎?」
李杉更是垂頭嚅囁,答不上話。
天啟皇帝道:「卿為何不言呢?」
李杉道:「當初建奴伐朝鮮國,為何不見大明援軍?現如今……一切晚矣,二婚之女,難道還能吃回頭草嗎?」
天啟皇帝背著手,似乎對他們的回答並不氣惱,甚至笑吟吟地看著他們道:「其實,你們說了這麼多理由,不過是奉強者為尊而已,你們覺得我大明在遼東還不夠強,所以對建奴人虛與委蛇,而對我大明的善意,不屑於顧。不過……朕想告訴你們,此一時,彼一時也。」
說罷,冷哼一聲。
博爾濟與李杉對視一眼,心裡只覺得好笑,人們都認為天啟皇帝乃是昏君,這昏君似乎心裡沒數,總以為勝了一仗,便可如何。
此次,他們在大明軍營,見這明軍人少,不過數千,將士魁梧,倒多是花架子,大明皇帝孤軍深入,怕是要敗。
那多爾袞就截然不同了,此人弓馬嫻熟,八旗的精銳總還尚存。上一次八旗戰敗,也是因為孤軍深入,這才吃了虧,但是並不代表,大明有在遼東能與建奴決戰的實力。
那李杉心思更複雜,他見天啟皇帝如此赤裸裸的招降,卻不能做到知己知彼,才這點人馬,就自覺得穩操勝券,心裡不禁為大明感到可惜。
那太祖高皇帝的基業,只怕要淪喪在昏君之手了。只可惜朝鮮國中,上至國君,下至大臣,雖不得不屈服建奴,卻還是希望王師能夠北定遼東,現在看來,似是水中撈月,一場迷夢而已。
天啟皇帝隨即看向了毛文龍:「毛卿沒有睡嗎?」
「臣……寢食難安……」毛文龍想說點什麼……
「那就可惜了。」天啟皇帝道:「方才若是沒有睡,等下就睡不著了,不過也好,正好陪朕在此觀戰。」
……
一個個的炮位,已是預備完畢。
九百門火炮,蓄勢待發。
有人至張靜一的面前。
張靜一沒有和天啟皇帝在一起,而是帶著一隊東林軍的軍官,在一處山丘高地上觀戰。
「恩師,都準備妥當了。」
張靜一抬頭,此時拂曉,天穹沒有一絲的亮光,在這絕對的夜幕之下,伸手不見五指。
張靜一神情肅穆,隨即就道:「攻城!」
「攻城!」
「攻城!」
「攻城!」
一下子,原本還算寧靜的陣地,此時一下子喧鬧起來。
下令的哨聲刺破了天穹。
緊接著……
炮手們陷入了緊張的狀態。
他們做好最後的準備。
一團團的火把,也已引燃。
整個陣地,開始亮如白晝。
張靜一則悠悠然的,給自己戴上了特製的耳塞。
這耳塞,乃是一團棉條,先捂進耳孔里。
而後,再取一個類似於耳機一樣的東西,捂著自己的耳朵。
其餘人,紛紛有樣學樣。
此時,世界在張靜一的耳朵里,安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