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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國看了張靜一一眼,隨即道:「身為大學士,確實不好具體過問這些事,但是朝廷任免,有朝廷的章程。」
張靜一便問:「怎麼個章程法,你在其中起到什麼作用?」
李國道:「若是太平府知府出現了空缺,吏部往往候選三人,這個……只需要吏部一個主事就可以決定,要收買一個主事很容易。」
主事確實不算什麼重臣,張靜一點點頭。
李國又道:「那麼早已擬定的人選,便可輕鬆進入備選,備選之後,只要有人為他說話,譬如老夫下一個條子……幾乎吏部不會為難,畢竟只是區區一個知府。」
張靜一皺眉道:「每一次,你都下條子?」
李國搖頭道:「其實也未必,畢竟有的備選,也不容小覷,不過……只要在這個時候,隨便讓一個御史,在這個時候……彈劾一下此人,那麼不管有罪無罪,這個人勢必也就得墊後了。」
「因而……要辦這樣的事,其實只需兩個中下層的大臣,即可辦到,吏部有人呼應,都察院有御史候命,關鍵時刻,老夫出來說說話,一切便可水到渠成。」
張靜一禁不住冷笑道:「你處處去打招呼,吏部尚書豈肯容你?」
要知道,當今禮部尚書周應秋,乃是魏忠賢的人。
李國便道:「只是地方官吏,無傷大雅,周部堂為此和老夫結怨,實在沒有必要。別忘了,老夫也是魏公公的同鄉。再者說了,吏部尚書也有求於老夫。」
「求你什麼?」張靜一目光幽幽地看著李國。
李國道:「五品以下官吏,吏部可以自行決定,五品以上,則需要廷推。我所推舉的,多為地方官,吏部就可以做主。可這周應秋有些門生故吏,若是想牟取高位,倘若廷推之中,老夫反對,那也決不可能。因而吏部上上下下,都願賣老夫這個人情。」
第六百零五章 動搖國本
大明推舉官員,確實有一套流程。
而這個流程……某種意義而言,和內閣、吏部息息相關。
李國這樣的人,若是要安插大量的黨羽,確實非常容易。
道理很簡單,因為他是內閣大學士。
他可以長袖善舞,只要他願意捨得下老臉,不說其他,吏部巴不得賣他這個小小的人情。
這其實也可以理解,倘若有內閣大學士希望自己辦一件舉手之勞的事,絕大多數人第一個念頭絕不是辦不辦,而是在想,李公居然這般看的起我?
如此一來……這一件件的小事也就水到渠成了。
這令張靜一越發的警惕起來。
此時,他死死地盯著李國道:「這些銀子,是買官?」
李國如實道:「大抵都是。」
張靜一繼續問:「到底有多少人,又牽涉到了哪一些?」
「記不清了。」李國道:「每年都會送一些條子,條子裡什麼人都有,只是都是一些小官,有一些進士,還有不少舉人……老夫不會在意。」
這說的過去。
畢竟像知府和州縣,或者是同知、縣丞之類的小官,堂堂大學士,怎麼會關注?
最高的級別,也不過是布政使而已。
「武官呢?」
「武官也有不少。」
「都是地方上的千戶?」
「是,都是江南的諸衛所。」
張靜一道:「七百萬兩銀子,安置了多少人?」
「已忘記了……」李國道:「至少上百,甚至更多,其實這是些許小事,實在不值一提。」
張靜一顯然看法是不一樣的,冷笑道:「些許小事,這些小小的衛指揮、千戶、知府、知縣在你眼裡是不值一提,可在地方上,便是一個個的地方父母,掌握一方的民政和軍政。虧得你這老狗還自恃清高!」
李國卻道:「我不舉薦,勢必也會其他人舉薦。」
張靜一譏諷地看著他道:「那不同,你到了現在,何須自辯呢?有一個人,給你送這麼一大筆銀子,安插了這麼多地方官,且這些人……卻還散布於江南諸省,他們是什麼心思,你會不明白嗎?」
「一人買官,危害的不過是一方的百姓,可這些人這般的猖獗,他們要做什麼?你難道心裡不清楚?」
對於這個問題,李國垂頭不語。
張靜一則是繼續問:「除此之外,那些人還有什麼特徵?」
「沒有特徵。」李國道:「只是一個讀書人負責這件事,可這讀書人,也只是化名,老夫只要見錢便可以了。甚至……甚至……」
「甚至什麼?」
「甚至這樣做,也有好處。」李國苦笑道:「這樣做的話,至少老夫不知道他們的底細,反而心安,這種事……只要見著真金白銀即可,何須管他們是什麼人呢?」
「也正是因為如此,所以錦衣衛查了這麼多日子,也沒有頭緒!」張靜一不客氣地道:「原來如此!現在開始,你將你能記憶的所有人,接觸你的人是何模樣,是什麼口音,還有你所有記得起那些安置在江南的那些官員,都給我好好的想一想,若是想不明白,便抽了你的筋,扒了你的皮。」
說著這話的時候,張靜一的臉帶著幾絲憤怒,還有冷厲。
隨即,張靜一便匆匆出了審訊室。
審訊室外頭,鄧健正候在這裡。
見了張靜一,他笑嘻嘻地道:「都督何須如此動怒,審訊人犯而已,不值當為這樣的人氣壞了身體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