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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本以為……這個時候,一定會有哪一個不開眼的人站出來,狠狠地斥責天啟皇帝一番。
畢竟……天啟皇帝的名聲很臭,臭不可聞,大家對天啟皇帝可謂憎惡到了極點。
可是……卻在轉瞬之間,當所有人意識到了什麼,這裡的所有文武,居然都毫不猶豫地拜倒在地,而後身子匍匐起來,行五體投地大禮,一齊道:「吾皇萬歲萬萬歲!」
有人哀嚎道:「今得知陛下無恙,臣等……喜不自勝啊,陛下……」
更有人嚎啕大哭道:「吾皇生命,可追堯舜,今陛下駕臨南京,臣等有失遠迎,萬死之罪啊。」
「陛下……」
天啟皇帝笑嘻嘻的樣子,他現在真的一點都不生氣了。
反而回過頭,看一眼張靜一道:「倒是無趣的很啊,本以為,會有幾個真正的漢子呢!」
張靜一嘆息道:「仗義總是屠狗輩!」
後頭半截話張靜一沒有說。
天啟皇帝已是大喇喇地走進了這大廳。
徐弘基這時候倒是猛地意識到了什麼,他慌忙地膝行到一旁,讓出了主位。
天啟皇帝則是一屁股坐下,看著這滿地跪著的百官,而後道:「情況,朕都清楚,你們也就不要再裝模作樣了吧,不就是造反嗎?造反也沒什麼?好像這天下,有誰不造反似的?」
「不過你們造反,有幾個錯誤,其一,臨時起意,沒有意識到造反最重要的是武力,朕聽說,你們在江南,還剋扣了許多的軍餉,哎……愚蠢啊,敢做這樣的事,居然還視為你們賣命的人為丘八,就算是朕也不差餓兵呢?這其二呢,便是你們視造反為陰謀,這數十人乃至數百人,勾結起來,以陰謀詭計以圖大業,卻不知收買百姓,你們說,這樣能成事嗎?你們做朕的臣子,乾的不怎麼樣。做反賊,乾的也不怎麼樣,連流寇都不如。人家那些個流寇,已經開始提出不納糧的口號了,至少還曉得收買人心呢。你們卻是坐在這裡,每日飲酒作樂,美味佳肴,就這?」
一番話嘲諷意味十足!
「……」
短暫的沉默。
這簡直是一點臉都不給了。
不過好在,到了這個份上,也沒人打算要臉。
便有人道:「陛下……臣等絕無反心。臣受國恩,每日所思所想,都是為陛下盡忠職守,臣的忠心,天日可鑑啊,陛下……」
天啟皇帝和張靜一於是都朝這人看去。
是錢謙益!
第六百二十九章 萬死
不愧是他。
張靜一見錢謙益如此,真是哭笑不得。
方才他見他鐵骨錚錚來著。
若不是今日殺來了南京城,這鐵骨錚錚的人設,只怕還要維持下去。
可現在的錢謙益,似乎徹底的軟了,顯然錢謙益這些人意識到,自己這一次是真正的大難臨頭。
這可和以前不同,以前哪怕是面對閹黨,至多也就外放南京,或者罷官。
可此次……天啟皇帝千里奔襲,大破孝陵衛的江南諸軍馬,如今殺來南京城,可不是鬧著玩的。
錢謙益心裡已恐懼到了極點,他雖有無數個念頭,想要硬一下。
可偏偏,卻是軟綿綿的沒有絲毫的沒有氣力。
「天日可鑑。」天啟皇帝聽到這錢謙益的話,真是說不出的諷刺。
此時,禁不住失笑起來:「方才還是什麼益王、潞王,如今,卻又都是忠臣了,倘若這天下的忠臣都如你們這般,這大明,只怕早已亡了吧。」
天啟皇帝說罷,隨即道:「爾等謀逆,現在該怎麼說?」
這跪地的眾臣,此時已是如芒在背。
而對於天啟皇帝的恐懼,也已占據了一切。
這天啟皇帝太狠了,誰也無法想像,他是怎么半個月前還在京城,轉眼之間,便殺破重圍,來到南京的。
這就……好像是神兵天降一般。
天啟皇帝冷笑道:「看來你們是不肯說是嗎?」
魏國公徐弘基已是冷汗直流,他拖著殘破的身軀,道:「陛下……老臣糊塗……」
咬了咬牙……
似乎心知到了這個時候,還繼續抵賴,只會繼續成為笑話。
便道:「老臣確實有不臣之心。臣在江南守備,這些年來……和江南的士紳糾葛太深了,魏國公府,世代在這江南與人聯姻,近親和遠親已遍布江南,平日裡他們有事希望老臣關照,老臣幫了一次,就有第二次、第三次……以至……以至……」
「以至什麼?」天啟皇帝死死的盯著徐弘基,咬牙切齒。
「以至於……犯了不少糊塗事。許多貪墨了軍餉的武官,臣沒有處置,甚至……還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們的孝敬。還有不少商賈,他們販賣一些朝廷違禁之物,也是臣給他們批的路引。還有……」
他如數家珍,一一道出來。
江南早已腐化不堪了。
甚至徐弘基所言的這些,都是明面上的規則。
他作為魏國公,守備南京,可以給不知多少提供方便。更通過這些,又不知與多少人關係匪淺。
說到這裡,徐弘基已是哽咽難言,涕淚直流道:「老臣何嘗不知道……做的這些事,危害社稷,老臣沒有這些該死的清流們這般厚的臉皮,他們無論做任何事,都曉得立一個貞節牌坊,要將這些事變得名正言順,這些事……錯了便錯了,臣無話可說。陛下在遼東,整肅了那些遼將,老臣大為驚恐,老臣……擔心……陛下遲早有一日,也來收拾魏國公府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