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0頁
這話中,諷刺意味很明顯。
其實得知這個數目的時候,張靜一是又喜又怒,喜的是立了大功,怒的是……我特麼的原來這麼窮。
天啟皇帝更是覺得無法想像。
他拍了拍御案,而後咬牙切齒地道:「冰山一角,冰山一角啊,朕這些年,本一直都在想,朝廷沒錢,百姓也沒錢。那這錢,都去哪裡了?朕為何總是見不著這些錢?現在思來,這天下不是沒有錢,只是這些金銀,統統都落入了某些人的囊中。還真是越不知廉恥之人,手中才有驚人的財富。」
天啟皇帝冷冷地繼續道:「成國公一千多萬兩,姓田的也有一千多萬兩,那麼其他人……肯定也不在少數……想當初,成祖皇帝在的時候,朝廷要下西洋,要建北京都城,要征安南國,幾處發力,尚且國庫和內帑都有盈餘,到了朕這裡,便是修補一下宮殿,防衛一下遼東,賑一些百姓,國家卻是空空如也。」
「這些人……都要給朕徹查,他們還有許多的同黨,還有其他七家,必須要將這些人連根拔起。」
張靜一道:「臣現在就在辦這件事。」
天啟皇帝振奮地道:「朕現在有近三千萬兩銀子,平日裡是一文都捨不得亂花,可有了這些銀子,總算可以干一些事了。朕看,東林軍校要擴大規模,多招募生員,銀子……朕出……」
張靜一喜悅地道:「陛下此話當真嗎?」
「當真。」天啟皇帝道:「朕的這些銀子,得用在刀刃上,思來想去,將來要做事,首先得用人,而要用人,就免不得先育才不可。朕將這些銀子若拿去文臣們賑濟百姓,去交給遼東的武官去休整兵馬,只怕一萬兩銀子裡,最終能真有作用的有一百兩就不錯了。」
「朕指望不上他們了,朕現在就指著東林軍校。你要上一份章程來,寫明擴大多少員額,編練幾個教導隊,需要僱請多少人員,還有,每年花費多少,來找朕吧。」
天啟皇帝說的很認真,他真的愛財嗎?作為皇帝,沒有人比天啟皇帝更清楚這江山與自己的關係了。
所以他是捨得花錢的,只是,這些年來,實在是被騙怕了,身邊的百官,就好像一群狼,盯著他手裡的權力,盯著他的銀子。
思來想去,銀子還是得花,再不花,這大明江山就沒了。
可怎麼花呢,花在誰的頭上,這就需要斟酌了。
至少在東林軍校,天啟皇帝決定大方一回:「你不要小家子氣,要拿出氣魄來,不要怕花錢,朕怕的,只是被人浪費掉。」
張靜一振奮道:「陛下放心,臣一定拿出氣魄。」
天啟皇帝道:「亂黨的事,可還有什麼眉目?」
張靜一道:「有一些……」
張靜一抬頭,接著道:「大若寺的僧牒,據臣所知,一直都是負責僧牒的禮部頒發的,不過禮部前些年,一直混亂,只有一人,一直都在禮部,從主事,到侍郎,再到尚書……說起來,能庇護大若寺,至少是這二十年內,能給大若寺提供庇護之人,可能就是此人了。」
天啟皇帝眼睛一亮:「誰?」
張靜一道:「禮部尚書劉鴻訓。」
「劉鴻訓!」天啟皇帝的臉色猛地變了。
他對劉鴻訓多有不滿,不過卻一直讓他擔任禮部尚書,是因為天啟皇帝一直認為劉鴻訓是個清直的人。
這樣一個人……雖然無用,而且迂腐,可至少……品行頗高,只是……哪裡想到,他居然和逆商有勾結。
「有真憑實據嗎?」
「沒有,臣還在查,不過眼下,也只能從這裡入手,而後……再慢慢的順藤摸瓜。」
魏忠賢站在一旁,細細地聽著,似乎對此也有興趣,畢竟他是東廠提督,對於捉拿亂黨的事,他還是很熱心的。
天啟皇帝道:「你覺得有多大可能。」
張靜一道:「眼下,任何人都有可能,不說是劉尚書,便是魏哥,甚至是臣,都有可能是亂黨,所以……臣現在放出了許多的耳目,便是希望能夠找到一個突破口……」
天啟皇帝背著手,來回踱步,顯出焦慮的樣子:「那田生蘭就沒有其他的口供嗎?」
張靜一道:「我也在令他回憶,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有價值的訊息……不過眼下抓不到范家人,就只能先逐一排查了。」
說著,張靜一看向魏忠賢:「魏哥,東廠和北鎮撫司那兒,可有什麼消息?」
魏忠賢一時語塞。
其實魏忠賢看誰都像亂黨,恨不得弄死。
倒不是他有什麼特殊的癖好,而是這朝中對他陰陽怪氣之人,大有人在。
魏忠賢當然清楚這件事事關重大,他沉吟片刻道:「廠衛這邊,倒是暫時沒有蛛絲馬跡,不過陛下……奴婢一直都在想一件事……為何這些人如此沉得住氣呢?您看,田生蘭已經招供了,難道他們就不擔心田生蘭也知道一點什麼嗎?雖說聯絡他們的人,都是范家的人,可八個逆商本為一體,他們如何能確保,這田生蘭手裡沒有再拿著一份名冊呢?這名冊,固然是被田生蘭燒毀了,可其他人並不知道啊!」
天啟皇帝點頭:「那麼魏伴伴認為這是什麼意思呢?」
「奴婢認為,他們絕不會甘心束手就擒,此次抄家的消息,只怕對他們而言,已是一次警示了。對他們而言,若是再不行動,遲早要出大事的。又或者……」魏忠賢目光幽幽:「或許他們知道田生蘭已將那本名冊,給燒毀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