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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忠賢覺得好奇,不過天啟皇帝又將寫了密密麻麻,洋洋灑灑上千言的書信,已塞進信套里去了,他可不敢打開,便笑著道:「陛下乏了吧,該就寢了。」
天啟皇帝伸了個懶腰,又打了個哈哈,才道:「是困了,朕就是操不完的心,閒不住的,操心勞碌的命,你記著,明日清早要送。」
魏忠賢忙是應下,心裡嘀咕著,將東西收好。
天啟皇帝自是去就寢不提。
……
張靜一聽聞救災的事終於發了詔書,心裡總算鬆了口氣。
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,這多管齊下的賑濟,會不會還像歷史中一樣,釀成流民之禍。
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,他特麼的若不是穿越成了錦衣衛,若只是關中的農戶,依著這朝廷的尿性,身在這樣的世道里,他也要反。
現在這些百姓……還在此忍受,沒有傳來民變的消息,張靜一已是覺得這關中的百姓,實在是太吃苦耐勞,太善良淳樸了。
如今新縣要做的,就是應對將來可能大量流民抵京之後的衝擊。
所以他也忙碌了一陣子。
倒是這一日,他巡視學堂的時候,卻發現有一衣衫襤褸,相貌醜陋的人來應聘。
這人生得過於醜陋,以至於張靜一多看了幾眼,最後忍不住上前詢問:「先生是來做什麼的?」
之所以叫他先生,只是因為他穿著長衫。
這人道:「鄙人姓管,名紹寧,字幼承,剛剛到京,聽聞這裡招募先生,所以特來應募。」
管邵寧……
張靜一在心裡念了念這三個字,總覺得這名字很耳熟。
是了,他上一世在江蘇的時候,曾在公園裡見過他的紀念碑。
至於他生平的事跡,好像是此人是崇禎元年的探花,也就是說,不出意外,今年的恩科,這個叫管邵寧的人,將中會試第三名。
這個人家裡很貧窮,窮到什麼地步呢,他連讀書,都是靠一個道士接濟的。
只是這叫管邵寧的人結局很慘,在清軍攻破南京之後,他因為拒不剃髮降清,所以被殺,連帶著被殺的,還有他的三個兒子以及妻子和兒媳婦。
「你是哪裡人士?」
「是南直隸人。」管邵寧道。
南直隸便是後世的江蘇,那麼……十有八九就是那個管邵寧不會錯了。
不過張靜一還是按程序的問:「你有什麼學問?」
管邵寧便道:「學生去歲,剛剛中了舉。」
舉人的身份還是很吃香的,不過看他落魄的樣子,一方面是他剛剛中了舉人,另一方面,其實科舉發展到了明末,早已成了詩書傳家的世族們求取功名的工具,畢竟這些家族為了讓子弟考上功名,堆砌一切的資源,而尋常家庭貧困的人,哪怕你能讀書,可沒有名師指導,也是枉然。
因此這個管邵寧,簡直可以用變態來形容,家庭這麼困難,居然還能中舉。
當然,即便是中舉,其實這時的管邵寧也不會被人重視,畢竟……他幾乎沒有社會關係。
舉人也有高下之分,若是那種世族子弟中了舉人,不知多少人追捧,畢竟社會關係在,在本鄉本地里,大家都會為你宣傳,而管邵寧就不一樣,估計也沒幾個人在乎。
此時,管邵寧又道:「此番進京,想要參加今年的恩科……只是……只是……」
管邵寧顯得羞澀,也顯得有些不自信:「只是盤纏不足,至京之後……前些日子糧價又漲了,原本是在宛城縣做了兩個月的苦力,此後有同鄉薦學生來此,說是這裡的學堂招募先生,還給提供住處,保障一日三餐。」
張靜一心裡苦笑,臥槽,舉人混到仁兄的地步,這也算是奇葩了。
不過……窮苦出身的人,大抵就是如此吧,畢竟……社會關係非常淺薄,再加上也不知道那些達官貴人們的玩法,唯一的特長就是讀書作文章。可又如何呢,京城裡的舉人很多,都是等著來會試的,自是不會有人多看你一眼。
張靜一對這個管邵寧倒是頗為欽佩的,至少……人家沒受大明多少恩澤,憑著努力,竟能在歷史上成為探花,就算進入仕途,也因為沒有多少社會關係,也沒成為什麼達官貴人,可人家至少是真的有風骨,比那些爭相投降的世族進士們,不知強了多少倍。
第一百四十七章 皇子
後世的人,對於那些有功名的讀書人的羨慕,並不是源於他們本身就有功名。
雖然有功名確實很厲害。
可真實的情況卻是,因果倒置了。
實際上卻是,因為人家家世好,才有了功名。
所以才有了電視熒幕里各種才子滿天飛,穿著綾羅綢緞,身後奴僕成群,每日啥也不干,便是在各種有逼格的地方吟詩作對吹牛逼。
而像管邵寧這樣的人,至少眼下而言,功名並沒有改變他的命運。
他依舊默默無聞,不會有人對他有太多的青睞,甚至他眼下生活無著,連吃飯都成了問題。
張靜一對這個人,倒是很有興致起來。
因為他從管邵寧的身上看到了一樣東西:淳樸。
這在張靜一所見的讀書人之中,是不多見的。
於是張靜一道:「恩科什麼時候開始?」
「今科乃是秋闈,也就這一兩月的時間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