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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是,徹查到底!」魏忠賢道:「奴婢……奴婢以為,決不能姑息……」
天啟皇帝居然平靜地搖搖頭,道:「朕看……就不必去查了吧,這樣的案子,查了也沒什麼意思。」
魏忠賢一聽,也不知天啟皇帝什麼意思,他此時則已是驚恐到了極點。不查?為何不查?這麼大的事都不查,這會不會是陛下故意諷刺?
天啟皇帝則是淡淡地道:「殺一兩個刺客,再找一兩個所謂的幕後主使,這樣的案子,查了又有什麼用?」
第六百零九章 帝心
魏忠賢驟然明白了什麼?
而天啟皇帝此時道:「張卿到了沒有?」
東廠這邊是最快得到消息的。
這是因為南京鎮守太監火速地讓人用快馬送來了訊息。
令魏忠賢覺得奇怪的是,天啟皇帝第一時間,竟不是立即召內閣大學士覲見。
畢竟這麼大的事,被殺的又是吏部尚書,同時還是欽差,此事必然震動朝野!內閣乃是宰輔,皇帝與內閣商議,本是理所應當。
可天啟皇帝的反應十分奇怪,直接召張靜一,其他人則一概不理。
魏忠賢自是不敢多問,便道:「奴婢再去催一催。」
可就在此時,有宦官道:「遼東郡王殿下求見。」
「宣。」
天啟皇帝坐定,等張靜一進來,行了禮,天啟皇帝道:「不必多禮啦,賜座。」
張靜一坐下。
天啟皇帝看了張靜一一眼,便道:「消息……傳詔的太監,已和你說了吧?」
「是。」
「什麼感受?」天啟皇帝表現得極冷靜,居然沒有勃然大怒。
張靜一倒也還算鎮定,不過他還是道:「臣大為震驚。」
天啟皇帝點頭:「朕起初的時候,也大為震驚,這些人已經膽大妄為到了這個地步,他們……實在是愚不可及。」
魏忠賢在旁插話道:「不錯,確實是愚不可及……」
張靜一卻是搖頭道:「臣對此,不以為然。」
天啟皇帝奇怪地看著張靜一:「張卿何出此言?」
張靜一直接道:「臣倒以為,這一手十分高明!」
魏忠賢略有幾分尷尬,這傢伙……說話也不轉點彎,這不是擺明著打咱的臉嗎?
天啟皇帝則是奇怪地問:「為何?」
張靜一道:「陛下派出了吏部尚書督師江南,用意已是十分的明顯了,這擺明著,是要將勾結李國一案,徹查到底的。而這個時候……那幕後黑手,會怎麼做呢?」
天啟皇帝聽到這裡,若有所思。
張靜一繼續道:「遲早……朝廷是要查出來的,畢竟……就算是周部堂查不出,陛下也一定不會罷休,會繼續派遣欽差,那與李國勾結之人,難道真的逃得過嗎?」
「他們這麼多人,彼此勾結一起,此案涉及到的江南上下文武,只怕不下數百人,而這些人,有的是主謀,有的則只是從犯,有的不過是附庸。對於幕後之人而言,橫豎既然都要被查出,那麼不如索性……魚死網破好了。」
「可是要魚死網破,談何容易!畢竟平日裡,他們雖是一起共享富貴,可真到了大難臨頭的時候,誰能保證,那與他勾結的文武官吏們,會與他一條心呢?所謂樹倒猢猻散就是這個道理。可這些人一殺周部堂,事情就完全不同了。周部堂死了,身為欽差,眾目睽睽之下,死在了南京城中。到了如今,此事就從一個勾結大學士,貪贓枉法,變成了謀逆。這樣的大罪,他的那些黨羽們,還有出路嗎?」
張靜一頓了頓,接著道:「因此,到了這個時候,他們所有人都明白,事到如今,已經沒有僥倖的可能了。除了和那幕後之人一條道走到黑之外,他們沒有任何的選擇。陛下在遼東,還有徹查奸商等案,已經證明了陛下的嚴酷,誰還敢心懷僥倖?」
天啟皇帝聽罷,頓時恍然大悟。
原來這才是其中的利害關係。
說穿了,這就是性質的問題,周應秋是去查貪讀的,貪讀的罪可大可小,這是一個窩案,涉及到的人很多,影響的層面也很廣,可畢竟……任何一個案子,都有主謀有協從,主謀肯定是死定了的,那麼其他的同謀呢?他們可能就會生出其他的心思了,畢竟,並非是什麼人都願意陪你一起死,誰也無法確保會不會有人跑去找周應秋認罪,而後揭發出其他人出來。
若是周應秋採取分化的手段,再借著他吏部尚書的身份,以及朝廷的背景,這個案子……說不定還真能有巨大的收穫。
可這麼一刺殺,局面就直接逆轉了。
此事之後,朝廷勢必會將其定性,這一大夥人為謀反,主謀是反賊,協從的難道不是反賊?
哪怕這個時候,朝廷下旨,只問主犯,其餘不論,問題是……這些人敢相信嗎?
這可是滅族大罪啊。
此時,除了一條道走到黑,直接和那主謀捆綁在一起,大家一起和朝廷對著幹之外,已經沒有任何的辦法了。
所以……這一次刺殺欽差,可能在天啟皇帝眼裡看來是愚蠢,是膽大妄為,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。
可是對於那主謀之人而言,卻是受益無窮,直接化被動成為了主動。
數百個文武官吏,再加上他們在地方上錯綜複雜的各種關係,到底掌握了多少個州縣,掌握了多少衛人馬,也只有天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