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56頁
「當然,這同學會也不能純粹的吸收軍校的生員,優秀的匠人,還有其他學堂的生員,都可吸收,要組織起來,不只要在軍中,還要在錦衣衛,要在許多作坊,在學堂,以及在官府之中,都要招募志同道合者……當然,這是大事,到底怎麼弄,我也沒有太多的主見,因而才叫你們來,集思廣益,你們有什麼想法,都可攤開來,大家商量著來辦。」
「此外……」張靜一想了想,接著道:「這些年來,我也積攢了不少的財富,這些銀子太多了,將來真論起來,我張家才算是石崇、王愷,那麼不妨……我會拿出相當一部分身家出來,當這同學會的會產。」
「今日就點到為止,你們是從遼東各地來的,此番來了旅順,別急著立即就走,不妨就在旅順,多走走,多看看,讓你們在此多走多看,並非是讓你們去感慨旅順的發展之快,而是去想一想,在這個過程中,衍生出了什麼問題,多去思索,且看看是否有解決之道。」
這番話,無疑是一個震撼彈,李定國人等萬萬沒想到,恩師有這樣的打算。
他們不自覺地看看自己身邊的夥伴,頓時已明白,恩師選擇自己這些人,是有其目的的。
李定國極是認真地道:「學生人等明白了,一切以恩師馬首是瞻。」
張靜一卻是搖了搖頭道:「說了是集思廣益,大家暢所欲言,擬定出一個初步的章程,而後再討論刪減,現在確實是急迫了一些,一個月之內,擬出章程來,是否可行?」
劉文秀慎重地看著張靜一道:「若有什麼建言,都呈上來給恩師嗎?」
張靜一道:「可以先成立一個章程擬定委員會,先推一些人,對所有的建言進行審核,當然,推舉什麼人,你們自己拿主意。」
第八百零五章 聖賢
張靜一此番決心頗大。
做任何事都要未雨綢繆。
遼東的未來已經可期。
只是將來這遼東是誰之天下,卻是張靜一一直猶豫的問題。
經歷過明末亂世之人,大抵都會產生兩種價值感。
一種是人命如草芥,放眼看著四處的殺戮,見這血流千里,便滋生出了麻木之心。
既然人命不值錢,既然別人的錐心之痛本是理所當然,那麼自是寧教天下人負我,不教我負天下人。
因而,亂世盛產的多為梟雄之輩,他們的血早就涼了,心也早就剛如堅冰,他們爾虞我詐,謀算一切,一切都以自我的利益為最終的考量。
正因為如此,天災之後,總是人禍,人禍的根源,恰為這些一切以自己利益為準繩之人。
卻殊不知,歷朝歷代,這般的梟雄,又有幾人可以善終,就如當初第一個提出皇帝者兵強馬壯者也之人一般,當他手握大權之時,耀武揚威,固然可以不可一世,他可以大開殺戒,可以將皇帝如豬狗一般的揪出來,隨意屠殺為樂的時候,想來一定想不到,這世上終會有第二個、第三個、第四個兵強馬壯之人,將他和他的子孫揪出來,而後碎屍萬段。
所以這一條路是走不通的。
歷史上,曾出現許多的聖賢,這些聖賢四處奔走,推行自己的主張,某種程度,就是希望建立一套秩序,遏制前者,因而,亂世出梟雄,往往也出聖賢。
誠如當初孔子禮崩樂壞之後的感慨,繼而希望根據周公的禮法,推行出一套新的禮制,讓人們不去通過兵強馬壯的殺戮來決定高低,而是妄圖建立一套禮制來決定人的高低。
其實孔子這一套,在當下而言,確實可笑,不但不切實際,而且在後世儒家弟子們攫取利益之後,早將他的理論歪曲了。
可不得不說,在他那個時代,在那群雄並起,諸侯們耀武揚威,人命如草芥的時候,孔子提出的禮制,絕對稱得上是聖賢了。
現在的問題在於,一些巨商已開始出現,這些巨商與梟雄其實是沒有分別的,同樣都是利益最大化,同樣都以自身的利益為準繩,如果修改一個律令可以令他們得利,他們就會修改律令,如果踐踏一個律令可以使他們牟利,他們也定會在所不惜。
這無關人的道德,而在於當你成為了巨商,那麼你的立場和思維方式,其實就已經和芸芸眾生不同了。
換一個角度來說,若沒有這樣手段,沒有這樣的狠辣,又如何能夠在商人之中脫穎而出,成為巨商?
同樣一個買賣,你稍有仁慈,你的收益就會比其他的同行少。
可問題在於,商業競爭的本質不是你賺多他賺少的問題,商業競爭最終走向的就是本身就是大魚吃小魚的遊戲,你賺的少,意味著你承擔風險的能力會減弱,任何一次市場的動盪,那麼你的仁慈便會教你破產,淪為貧民。
這其實就和關內的地主一樣,真正肯行善,捨不得下力氣壓榨的,就意味著在土地的收益減少,你囤的糧食不夠多,平常的年景倒也還好,可是一次天災來臨,別人的糧多,會在天災時趁機大肆兼併,會囤貨居奇,大賺特賺,而你卻因為糧少,收益暴跌,甚至不得不賣田賣地來度過危機。
因而,巨賈對於這個時代而言,道德上絕不可能比士紳要高明多少,甚至張靜一覺得,商賈的道德水平可能比士紳要低得多,士紳好歹還會顧念一些鄉情,好歹還讀一些假道學的書,可商賈奉行的卻是真小人的理論,是赤裸裸的攫取利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