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畢竟,他不是聖人。
可張靜一覺得,一個人有私心不可怕,可怕的是在關鍵的時刻,依舊還在瞻前顧後,打著自己的小算盤。
張靜一眼睛裡掠過了一絲殺機,口裡道:「我想搞他們一下,盧先生認為能成嗎?」
盧象升:「……」
思慮了片刻,盧象升才道:「建奴人的戰力,非同小可,且現在他們風頭正勁,個個悍不畏死……真要……搞,學生看來,是有些冒險……不過,一切聽張百戶的安排,張百戶若是主意已定,學生來做這個先鋒。」
張靜一定了定神,臉上顯露出堅定之色,道:「好極,寧為玉碎不為瓦全!」
商議定了,其他的事就好辦了。
緊接著,就是怎麼打的問題。
張靜一的建議是,直接選擇在拂曉時進行進攻,而且最好攻其不備。
建奴人應該只會在八道溝一帶活動,之所以做出這個判斷,是因為八道溝進可攻退可守,這裡到處都是明軍,他們顯然也害怕被合圍。
至於建奴人的營地布置,倒是可以提前讓人去觀測。
其他的,也顧不得許多了,進兵肯定要冒險,可這個風險……是值得冒的。
「此戰,若是不能打出威風,你我之前的所有心血,便要付諸東流。」
張靜一看著盧象升,繼續道:「可若是能打出威風,這便可告訴這天下軍民,建奴人並非無敵,我大明只要肯慨然一擊,也可以令賊喪膽。」
盧象升點了點頭,事實上,他沒有張靜一這般的慨然。
因為他很清楚,這是一場九死一生的戰爭,哪怕盧象升是個脾氣暴躁,且不畏死的人,可畢竟,他親手教導了軍校中的生員們四個多月,師生之間已有感情,現在帶著他們赴死,怎麼會完全沒有惻隱之心呢?
可盧象升終究還是同意。
其實他並沒有太大的把握,建奴人不是傻子,他們在夜間一定有所防備。
可現在既然決心孤注一擲,那也沒什麼可說的,自是準備集結人馬,做好準備。
……
在另一頭,張順回到了紫禁城。
面見了天啟皇帝,他將張靜一的原話奉上。
天啟皇帝正在暖閣之中見諸臣。
此時聽到張靜一不肯奉詔的話,頓時眾臣表情不一。
天啟皇帝皺眉起來,道:「他敢不奉詔?簡直是膽大妄為,他小小年紀懂個什麼?現在外頭兵荒馬亂,莫說是建奴,便是那些趁勢而起的盜賊,也可能要了他的性命。」
張順苦著臉道:「張百戶說要保護皇陵,不敢離開。」
天啟皇帝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,此時他已如熱鍋上的螞蟻,甚至一度想要派出兵馬,索性命人出城決一死戰。
可顯然……大臣們絕不會同意的。
百官們害怕出一丁點的閃失,一旦開城,鬼知道會不會滋生什麼變故。
他們列舉了當初宋徽宗的事例,現在一定要以社稷為重,絕不容許有一丁半點的閃失。
畢竟大家的身家性命,都在這京城裡呢,天知道……外頭是什麼樣子。
哪怕許多的情報已經可以表明,入關的建奴人並不多,可問題就在於……這個風險,誰敢去冒。
此時,天啟皇帝的心情自是非常的不好,於是對著張順氣呼呼地道:「再去,拿朕的旨意,命張靜一回京,你立即再去一趟,這一次務必讓他回來。」
「啊……」張順臉都綠了。
去一趟,已是夠提心弔膽了,居然還要去?
可陛下開了金口,他卻無可奈何,只好道:「遵旨。」
……
暖閣之中。
黃立極看了看顧慮重重的天啟皇帝一眼,道:「陛下,現如今,事情緊急,陛下是該頒布詔書,讓各州縣勤王了。」
天啟皇帝搖搖頭,苦笑道:「再等等,再等等看,朕預料,這只是一次襲擾……事情還未嚴重到需發詔勤王的地步,再等等看吧。」
「陛下若是判斷錯了呢?」此時兵部尚書忍不住站了出來:「若是再拖延,只怕要遲了。」
天啟皇帝便不做聲了。
此時,他倒是希望身邊有個張靜一,若是張靜一在身邊,肯定會支持他的看法的。
最後,天啟皇帝擺擺手道:「一個敵襲,滿朝文武還有直隸各州縣,諸京營便手忙腳亂,似天塌下來一般,也難怪乎,軍民百姓們也如沒頭蒼蠅一般,諸公如此,如何能安定人心?此事,再議,眼下當務之急,是安撫人心!」
……
那張順再一次抵達昌平的時候,他……哭了。
因為……
這裡已是人去樓空,怎麼也找不著張靜一。
尋了人問,卻是說帶著軍校的人馬走了。
方向是薊縣。
這特麼的……
張順知道此時是追不上去了,當然,他也不敢追,薊縣那裡更兇險。
於是只好繼續回京。
只是……眼下這附近,到處都是亂民,回去路上,因為他騎馬,結果卻被一群盜賊截住,好生一頓痛打後,馬沒了,身上的衣衫也被扒了個乾淨。
他只好取大片的葉子,遮住自己赤著的身體,然後一路跋涉。
這一路,飢腸轆轆,好不容易到了京城,請城樓上的官兵放下吊籃將自己吊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