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6頁
天啟皇帝仔細想了想,嘆口氣道:「朕每日在宮中,所有的政務,也都有內閣和六部協理,可總不能什麼罪責,都怪到朕的頭上吧!他們讀書人不也做官,這朝廷有什麼風吹草動,難道他們就沒有半分關係嗎?」
魏忠賢同仇敵愾地道:「陛下說的是,說到底,還是那東林書院壞了人心,妖言惑眾,那顧憲成之輩,實是荼毒天下不淺。」
天啟皇帝倒是托起了下巴,似乎有了主意:「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,都是東林那些人的話,他們能籠絡讀書人,為何朕不能籠絡呢?」
魏忠賢道:「對呀,陛下真是聖明,一語驚醒夢中人。」
張靜一在旁木然地看著魏忠賢表演,心裡鄙視。
當然,魏忠賢又何嘗沒有鄙視過他張靜一。
天啟皇帝驚喜道:「張卿家的行為,倒是令朕受了啟發,你看……他不就籠絡了一個讀書人嗎?」
魏忠賢的本意是多說幾句東林的壞話,自己再找機會,整一整那些還沒死的東林大臣,誰曾想陛下居然起心動念,他忙道:「那麼陛下的意思是……」
「當然,張靜一籠絡的那個是歪瓜裂棗,就算籠絡了也沒有什麼用,唐太宗當初開科舉,說天下英雄,入吾彀中矣。朕也要學唐太宗,魏伴伴,你上次提過的那個誰來著?」
魏忠賢道:「莫非是劉若宰?」
「對,這一次他能高中嗎?」
「想來……可以的吧。奴婢聽說,他才高八斗,甚至此次,他要做榜首呢。」
天啟皇帝深吸一口氣,不無欣賞之色:「那你就去籠絡他,告訴他,若是願跟著朕,將來他做了官,朕少不了他的好處,讓他拜朕為師……做天子門生。」
魏忠賢窒息了。
天啟皇帝看著他的表情,奇怪地道:「怎麼,魏伴伴怎麼不說話了?」
魏忠賢咳嗽道:「這個……這個……這劉若宰……」
天啟皇帝一下子就繃住了臉,道:「張靜一可以,你為何就不成呢?可見是你沒有用對方法。」
「劉若宰是大才子,那什麼什麼管邵寧是什麼東西,這不一樣。」魏忠賢老老實實地道:「這是珍珠和茅坑裡的石頭的區別。」
天啟皇帝拉著臉道:「可朕是天子,張靜一可以籠絡舉人,朕就不能籠絡才子嗎?再者說了,朕只是借籠絡這劉若宰,顯出朕也對讀書人有禮遇而已,至少讓人曉得,並非是東林籠絡了天下的讀書人。」
魏忠賢這時候沒詞了。
想了想,也只好道:「奴婢去試試。」
沒法兒,陛下就是要,試試就試試吧!
魏忠賢並沒有討到什麼好。
張靜一也算是服了天啟皇帝的腦洞。
這腦洞一開,魏忠賢當真跑去找那劉若宰禮賢下士。
然後……臉被打的啪啪的響。
劉若宰的回答是:「天子者,君父也,哪裡有君父籠絡自己子民的呢?君父不當有私,念一家一戶之子民,而當以天下蒼生為己任。陛下聖明,他這樣做,一定是受了奸人的指使,我劉若宰雖只一介布衣,卻萬萬不敢接受。」
這番話很漂亮。
既是嚴明了立場,讓自己和皇帝劃清了界限!
轉過頭,又罵了這定是奸臣出的主意,這個奸人是誰,那就仁者見仁,智者見智了。
反正魏忠賢覺得說的就是他。
魏忠賢自是一肚子火氣,不過還是灰溜溜的回去向天啟皇帝稟報。
天啟皇帝聽罷,愣了老半天,不禁道:「朕怎麼覺得他在罵人?」
魏忠賢惱怒道:「就是在罵人,這些讀書人,牙尖嘴利,實在可惡,要不……」
「要不你去拿人,然後讓天下人都笑話朕?」天啟皇帝覺得臉火辣辣的疼,道:「他一個讀書人,將來也要做官,朕這般籠絡他,他為何就不放在眼裡呢?」
對於這個,其實魏忠賢倒是理解得了的,於是道:「他一家有三進士,祖輩開始就一直在做官……」
天啟皇帝嘆了口氣:「隨便吧,此人甚是可惡,朕決意不理他。」
過了兩日,便是放榜的日子。
今年的放榜格外的熱鬧,一方面是出了一個管邵寧,人們都說他趨炎附勢,居然跑去跟張靜一求學問。
另一個便是劉若宰,這劉若宰直接拒絕了魏忠賢的威逼利誘,大義凜然,他又是江南才子,人們對他的印象格外的好。
因而,大家都很關注。
新縣這邊,風氣就是和宛城縣以及大興縣的氣氛不一樣。
他們是少數派,大家是支持管邵寧的,一群商賈跑去造勢,紛紛說此番管邵寧必中,吸引百姓們來押注。
尋常的百姓,也分不清管邵寧是誰,只曉得和張百戶關係很深,出於對張百戶的支持,居然有不少人踴躍去押注管邵寧一定能夠高中。
那些商賈們也放出話,有張百戶,管邵寧一定能中,然後……坐莊的商賈,反手就趁著管邵寧能中的賠率比較高,買了管邵寧落榜。
張靜一沒見過這樣的操作,在得知了錦衣衛的奏報之後,心裡無數個好傢夥。
好在對這些,張靜一沒有去插手,許多人支持管邵寧,只是出於最樸實的感情。
何況,憑啥管邵寧就不能中試呢。
當日,新縣這邊不少車馬都往貢院那邊去,都是去看榜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