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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這裡更是混雜不堪,車馬在這兒,甚至連續被堵了好幾次,不是前頭出了什麼意外,要嘛就是滋生了什麼事,有人在道中爭吵。
有一次,前頭是個水窪,車夫以為只是去淺水,畢竟這是街道上,自然不當一回事,於是策馬前行,結果……居然是個巨坑。
哐當一下,水花濺了有一丈高,然後馬車的車轅連帶著馬匹,直接栽進去,車裡的人,直接跌了出來。
這老者便噗嗤一下,跌入了水坑裡,差一點頭破血流,渾身都是泥濘,狼狽的爬起來,此時這老者的火爆脾氣上來,忍不住想要罵人,嘴皮子哆嗦了一下,卻發現……好像也沒什麼可罵的。
倒是坑邊上,有一群閒漢,似乎一直都在等這樣的車馬路過,見了老者的樣子,頓時哄然大笑。
第一百零二章 孫承宗
老者一聽有人大笑,驟然之間臉色就變了。
他艱難地從水坑裡爬起來。
車夫和後隊隨行的幾個隨扈便匆匆過來攙扶。
那幾個笑罵的閒漢一看這老者竟有這麼多隨從,意識到老者的身份不簡單,便立即一鬨而散,消失在雨幕之中。
「孫公……理應讓我在前帶路,哎……怎麼會……」
這個叫孫公的人,當然就是孫承宗了。
孫承宗乃是帝師,隨後又在遼東督師數年。
他實在看不上魏忠賢,偏偏人在遼東,又拿魏忠賢沒辦法,於是賭氣,請辭還鄉。
孫承宗的脾氣很大,在鄉兩年,倒是收斂了一些脾氣,這幾年天下的風氣很不好,讓他倍感失望,直到天啟皇帝下了一道言辭懇切的聖旨,請他回京,他猶豫了一天,還是決定成行。
畢竟……皇帝是他教出來的,天啟的脾氣,他知道。
人是極聰明的,眼光也很獨到。
缺點也很突出,優柔寡斷,人情味太重,過於容易輕信於人。
孫承宗覺得自己理應站出來,先和天啟皇帝見一面。
可來到了京師,他卻發現……這裡距離自己兩年前離去時,一樣的糟糕。
他心中黯然,禁不住在雨中擺擺手,此時他身上的袍子都濕透了,卻一時也找不到地方更換,只是一味苦笑:「當初離京時就是這樣子,兩年以來,一丁點也沒有變化啊,哎……這不怪你,你不必自責,怪老夫,自己沒看路。」
說罷,便讓隨扈們拼死將馬車從坑中拉扯出來。
一個隨扈因為踩著了淤泥,偏那淤泥還裹著不知什麼果的果皮,在拉扯的時候,直接摔了個嘴啃泥。
孫承宗這時候突然放聲笑了,眾人見他笑,也跟著笑。
孫承宗上去,將隨扈攙扶起來,卻苦中作樂道:「勿怪,勿怪。」
「請孫公上車。」
「不必上車了。」孫承宗道:「眼下上車,還不如步行呢!」
「只是……現在天上下雨……」
孫承宗指了指自己濕漉漉的衣衫,道:「坐在車裡,難道不是濕漉漉的嗎?我看這雨水,比這污水要乾淨。」
這倒是實在話。
眾人無言。
當然,孫承宗也是仗著自己身體好,在遼東那麼艱苦的環境,他也是靠著一副好身體才熬過來的,回鄉之後也沒閒著,一天得吃兩斤肉,一般的小年輕,他不放心上。
雖已成了落湯雞,他卻繼續信步前行。
這街道蜿蜒,畢竟百姓們也不在乎這個,有的在門前堆放雜物,有的是垃圾堆,污水也自那一堆堆的垃圾中順著雨水流出來,即便是下雨,空氣中還是瀰漫著難掩的臭氣。
偶爾,幾個稚童在街角的牆邊,掏出槍來,對著牆角便滋,一面滋,一面口裡還呼著:「下雨囉,下雨囉。」
孫承宗踩著淤泥和雨水,一深一淺地繼續艱難前行。
眼看著,就要進入內城的門洞。
突然,孫承宗抬頭看一眼這門洞,一擺手,尾行的隨扈們便立即駐足。
孫承宗捋著濕漉漉的鬍鬚道:「進了這個門,就要小心了,進去之後,這裡便是清平坊,這清平坊,當初老夫離京的時候,可比外城還要糟糕,大家要仔細腳下,還有……仔細著行囊,別讓竊賊偷了,老夫這一行人若是在京城裡都被偷,如何有顏面見陛下。」
這些隨扈,有的當初跟隨過孫承宗在京城居住過的,也有人第一次從鄉下被帶過來的。
第一次來的人不明所以,而曾住過京的人也立即戒備起來。
這話絕對不是騙人的。
住在清平坊的軍戶子弟比較多,而且都是破落的軍戶,這就導致,他們一方面因為貧困,所以居住的環境十分的惡劣,另一方面,他們不像尋常的民戶可以有別的經營,絕大多數,都只能遊手好閒,因此偷竊的和搶劫的不少。
眾人凜然,隨即隨著孫承宗進入了門洞。
可哪裡曉得……一進入門洞,孫承宗便愣住了。
腳下……居然不再是淤泥遍地的街道,而是硬石路,上頭還鋪了泥漿,道路還算光滑,不只如此……幾乎沒有任何泥濘的地方,哪怕連水窪也少。
沿街很是整潔,雖然也有一些低矮的棚戶,可即便是棚戶,門臉也是收拾得還算乾淨。
這種感覺,讓經歷過苦不堪言的泥濘之人,踏上這裡,竟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