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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就是如此,快樂的閾值越來越高,就好像財富一樣,只有十兩銀子的人賺了二十兩銀子,便覺得快樂無比,能咧嘴笑一個月。可若是一日之間能掙二十萬兩銀子的人,給他每個月一千兩銀子的『高薪』,他只怕也無精打采。
「這股票,不要賣,這是傳家的!」
在夜深人靜的時候,劉鴻訓背著手,來回踱步,他看著自己的兒子劉文昌,繼續交代:「有這些股票,靠每年的分紅,咱們劉家也絕對不虧,鐵路公司有過帳目送到過內閣,老夫細細看過,只要這路繼續修,就是暴利,絕對不會虧。分紅是一筆銀子,將來這股票的價值漲了,也不知能賺多少,這難道不比給人租種土地強?你呀,切切不可抱著賭徒的心態,要穩……有時也不要計較一時的漲跌……」
劉文昌忙道:「兒子就沒打算賣,現在市面上誰賣股票,誰就是傻瓜。大家都在囤著呢,爹,大家都說,一個月之內,這股票肯定能破二十兩銀子。」
「有這麼多!」劉鴻訓大吃一驚。
若真能漲到這個數,劉家豈不是徒增百萬兩盈利?
縱是他老謀深算,且為人沉穩,這個時候,他的兩腿也不由自主的發軟,渾身顫慄。
第六百九十六章 順之者昌 逆之者亡
兩百萬兩啊。
或許對於那些走私商人而言,這不算什麼。
可對於劉家這樣的家族而言,卻幾乎是想都不敢想的存在。
一個月之內,定一個小目標,掙劉家十幾代來都積攢不到的銀子。
劉鴻訓自是怦然心動,轉過頭,看向劉文昌,只見劉文昌的眼睛,也已紅了。
很明顯,這兒子也激動得欲罷不能了。
這反而讓心緒彭拜的劉鴻訓,慢慢地冷靜了一些。
這個時候,他反而像冷水澆熄的烙鐵,表現出了沉穩的一面。
「一股不會是二十兩。」劉鴻訓眼帶銳光,口裡突的道。
劉文昌愕然地看著父親,隨即道:「父親這是什麼意思?」
劉鴻訓押了一口茶,才淡淡地道:「你們算對了這個,卻沒想到,新政的本質是什麼,只是分田嗎?」
劉文昌輕輕皺眉,遲疑地看著劉鴻訓:「那麼……」
劉鴻訓便道:「新政的本質,是從土地的產出,變成……像鐵路,像作坊一樣的產出,土地已經沒有產出了,兒啊,世道變了。這流寇大肆的破壞了土地,這麼多年來,連年的天災,不也造成了巨大的破壞嗎?更何況遼東那邊……一直在拼命的開墾,聽說每月出關者,數以萬計。不只如此,還有大量發配的罪囚,這一年出關者,不下數十萬人,這麼多的人口,大量的開墾土地,種植黑麥,等到鐵路一貫通,源源不斷的黑麥,就要流入關內!」
「兒啊,你來計算一下,往年的時候,天災有產出,是因為口糧少了,而人口還是這麼多,大家要吃糧,這糧價必然暴漲。因此,無論是災年還是豐年,土地的產出都是固定的,災年糧少,可糧值錢,豐年糧賤多。而現在呢?未來一旦源源不斷的黑麥衝擊,再加上那些可以充飢的紅薯之類,你想想看,這意味著什麼?」
於是劉文昌道:「土地就算不分,也已難有收益?」
「對。」劉鴻訓點頭,斬釘截鐵地道:「只可惜,有的人到現在還沒有看清楚大勢,還在保守殘缺,守著他家的萬頃良田,做他世代富貴的美夢,卻殊不知,這天下其實已經變了,遼東種出了黑麥,鐵路又可貫通,那麼這地分與不分,那些人就算能守住家業,也不過是苟延殘喘。」
「所以……到了當今這個時候,變則通,不變則死。新政的本質,是解決糧食的問題,同時將大量的人力,通過鐵路,將人力重新調配和流通。老夫細細看來,當初新政暫緩的時候,損失最大的其實未必是鐵路,而是圍繞著鐵路公司的煤鐵,還有數不清的客棧、成衣、絲綢、棉布,還有牙行。」
劉文昌恍然大悟,忍不住道:「我就說那青樓前些日子,怎麼竟也蕭條了。」
劉鴻訓:「……」
「這是兒子聽人說的。」劉文昌目光閃了閃,面上一本正經地道。
劉鴻訓朝劉文昌搖搖頭,卻也沒有往這上頭追問,卻道:「看透了這個本質,這便證明了一件事,這鐵路公司與百業乃是相輔相成,鐵路興起,百業興旺,百業興旺,反而催生了鐵路更多的利潤,你想想看,老夫只說成衣,要製成衣,得有棉花來紡布,棉花從何而來,得從天下各處運輸而來,運輸需要什麼?運輸需要鐵路。你明白老夫意思嗎?」
「這不是一個鐵路就掙當下銀子的道理,而是一隻老母雞下了蛋,蛋孵化出小雞,小雞成了母雞,又生蛋。所以,要算鐵路的利潤,不能照著現在這樣算,要從三年、五年、十年的眼光去算。這叫生生不息,因而……現在這鐵路公司……就算漲到了二十兩,還是算少了,得奔著三十兩、五十兩,一百兩去算。」
「劉家不是商賈之家,商賈之家,講究的是眼前之利,我們劉家自高祖開始,已有兩百年詩書傳家,眼前這一年、兩年、三年的目光,算什麼,我們計算的,乃是百年大計。」
劉文昌點頭道:「噢,父親,我懂了,就是說,咱們預備了銀子,照著十年、二十年的長遠打算,去購置股票,哪怕是價值二十兩,三十兩,也一併收購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