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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啟皇帝呷了口茶,才道:「你們既知萬死,來,說說看吧,你們有什麼罪,一條條的說,袁崇煥,你先來。」
方才說萬死,不過是禮節,現在天啟皇帝雖然打蛇隨棍上,袁崇煥心裡卻覺得好笑。
他畢竟和滿桂這些粗人不一樣,好歹也是進士出身,做過地方官,也在兵部擔任過職務,如今為遼東巡撫,都察院右副都御史,自然不至完全無法應對。
「臣有事要奏。」
他撇開了天啟皇帝丟來的話題,而是直接振振有詞地道:「敢問陛下,陛下本在寧遠,何以突然來了義州衛?」
本以為這一句,便可將天啟皇帝問住。
天啟皇帝卻道:「朕覺得寧遠有人害朕,思來想去,自是來這義州衛安全一些。」
袁崇煥聽罷,心裡又覺得好笑。
果然……是個孩子啊。
諸將一時無語,紛紛面面相覷。
這話說的……真是誅心至極,這不是擺明著告訴遼東諸將,皇帝信不過你們嗎?
就算皇帝真信不過,這個時候,怎麼可以直接說出來?
袁崇煥便又道:「陛下此言,實在誅心,臣等為陛下勠力,勤於王事,這遼東天寒地凍,文武大臣們在此駐守,防備建奴,無不是赤膽忠心,何來的信不過呢?陛下此言……豈不是教臣等寒心?這叫臣等如何面對?」
這話的份量就很重了。
我們忠心耿耿,大家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。
可是陛下直接說信不過,這還讓將士們怎麼打仗?
歷來文武大臣帶兵的,皇帝都直說信不過了,還怎麼帶兵?
袁崇煥隨即摘下了腦袋上的烏紗帽,擱置在了地毯上,隨即又恭恭敬敬地道:「陛下若是信不過,那麼臣……願請辭……還鄉。」
滿桂等人陡然意識到了什麼。
於是紛紛摘下頭上的頭盔,擱在地毯上,叩拜道:「臣等也願解甲歸田,不敢令陛下生憂。」
這一來,就給天啟皇帝一個下馬威,陛下你自己看著辦吧,我們不幹了,你好自為之吧,看誰來給你節制這些遼東的驕兵悍將。
第二百七十七章 朕來找你們算帳
袁崇煥說出這番話,是有底氣的。
遼東的關係可謂是盤根錯節。
朝廷對於遼東已經深為忌憚了。
就說袁崇煥這些年,提拔起來了這麼多的軍將。
而這些軍將在遼東都是有分量的人,他們早就不依靠朝廷給的烏紗帽來行使權力。
因為理論上而言,朝廷的軍馬都是一群欠餉的老弱病殘,對朝廷毫無忠心可言。
而真正的精銳兵馬,早就成了這些將軍們的家丁,其實就是依附於他們身上的家奴。
這遼東,何止是建奴人在弄奴才那一套。
這大明的將領們,更不知多少的家奴,這些家奴,恰恰戰鬥力比較強,乃是軍中的骨幹。
若是陛下直接懷疑袁崇煥或者是滿桂不忠心,這就意味著,他們提拔的這些軍將,豈不也不忠心?
如此一來,誰能安心?
到時若是鬧出了譁變,甚至是直接投了建奴,這朝廷又該如何收場?
什麼叫驕兵悍將,這便是驕兵悍將。
我要辭官,我不急。
但是陛下你急。
滿桂等人,顯然也看出了袁崇煥的心思,於是也忙著一道請辭。
看著這滿地的文臣武將,天啟皇帝怎麼回不過味來?他頓時勃然大怒,厲聲道:「好啊,你們竟拿辭官來威脅朕。」
袁崇煥顯得很鎮定,他心裡想,陛下果然是心浮氣躁,這樣的青年天子,還不是手到擒來?
於是他忙誠惶誠恐的樣子道:「陛下,臣……實是不得已而為之,臣豈敢不為陛下效力?只是這遼東乃是要害之地,不容有失,若是陛下對臣等心生疑慮,臣等帶兵在外,只恐陛下將來去了京城,也是不安。陛下自有信重之人,既然臣等無用,自然甘願退位讓賢,請陛下另擇良才。臣等絕無脅迫之意,還請陛下明鑑。」
滿桂等人平日裡可能和袁崇煥未必相處和諧,爭權奪利乃是常有的事!
可在這方面,他們遠遠不如袁崇煥,現在自然乖乖的都以袁崇煥馬首是瞻,聽了袁崇煥的話,便道:「袁公所言甚是,臣等……甘願讓賢。」
天啟皇帝的面色越來越冷,此時他骨子裡,似乎都散發著寒意。
隨即,天啟皇帝大笑起來:「好,很好,你既願讓賢,朕還有什麼話說呢?你們也是如此嗎?」
滿桂等人忙道:「是。」
天啟皇帝便站了起來,道:「可以,這些,朕都照准!」
他淡淡的說出這番話。
可一下子,卻讓本以為拿捏住了天啟皇帝的袁崇煥和滿桂等人都有些懵了。
不會吧……這陛下還真腦子沒拎清楚?
袁崇煥便道:「謝陛下,臣年紀老邁,正好也可卸去重擔,回家中去,頤養天年……」
天啟皇帝卻突然森冷地道:「可是……在請辭之前,有些事,你們似乎沒有交代清楚!」
此言一出。
讓袁崇煥等人心裡一沉。
他們沒有脅迫住天啟皇帝,誰料陛下……似乎還想……得寸進尺。
袁崇煥便叩首道:「不知還有什麼沒有交代清楚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