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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啟皇帝道:「此事……張卿……」
張靜一此時搖搖頭,道:「陛下,臣……不打算辦這些事。」
天啟皇帝本是心裡歡暢,此時聽了張靜一的話,以為聽錯了,禁不住訝異地道:「這是為何?」
張靜一道:「臣想回遼東,去旅順,安心為陛下鎮守遼東。」
天啟皇帝詫異地道:「怎麼,是因為外頭的傳言嗎?莫非張卿以為,朕怕你功高蓋主?」
張靜一則依舊搖頭,認真地道:「我大明時至今日,內憂外患已稍有緩解,其他的問題要解決,卻終究需要時間。臣在想……如今天下到了這個地步,新政也已推行了,可新政到了如今,接下來該如何呢?其實臣也沒有想好,不只臣沒有想好這個,甚至無法猜想大明又會走到何等的地步。」
「都說治大國如烹小鮮,這話在從前是錯的,因為從前的時候,大明重病纏身,非下猛藥不可,可一味下猛藥,卻也不成。於是臣思來想去,倒不如……臣為陛下,也為這天下,盡最後一點心力罷了,臣去遼東,改弦更張,根據遼東的情況,繼續推行新政,若是出了岔子,問題也只出在遼東,總不至禍害天下。可若是接下來的新政受益良多,我大明兩京十三省,便可隨之跟進,這豈不是好?」
說到這裡,張靜一目光炯炯地看著天啟皇帝,接著道:「臣在遼東,便是先鋒,好壞優劣,也可使這天下人看得一目了然!陛下在京城……自可根據情況,徐徐圖謀新政大策了。」
第七百九十三章 封王
張靜一說的情真意切。
卻令天啟皇帝不由得皺眉。
「卿在京城,難道不可抵定新政大局嗎?」
張靜一搖搖頭道:「若是不能知民間疾苦,如何曉得新政的好壞呢?臣若是遠在京城,遼東的新政推行,更不敢做天下先了。」
這其實是實話,新政在初期的時候,更多只是洋務運動罷了,某種程度來說,不但百姓因為生產力的提高,得到好處,某一些開明的官紳,也從中得到好處。
所以雖然反對者極多,處處有人掣肘,有不少人謾罵,可實際上,張靜一依舊可以憑藉著皇帝的支持,推行到底。
可以後呢?
以後會是什麼樣子,張靜一不知道。
但是有一點,張靜一是可以確保的。
那便是遼東那裡,張家在他的極高聲譽,還有他家親爹的努力經營之下,已經完全確保在張家的控制下了。
畢竟那裡絕大多數,都是自天下流入遼東的流民。
這些流民,雖來自五湖四海,人員複雜,卻也有一個其他地方所不具備的地方,那即是新的利益團體還未形成,絕大多數人……還沒有抱成一個團。
這些人……某種程度就是舊制度的邊緣人,否則也不至於饑寒交迫,背井離鄉前往遼東。
因而他們內心是最渴望,有一個新的完全與新政配合的制度,來保障自己的利益的。
在關內兩京十三省的掣肘,在遼東完全不會出現。
張靜一大可以將遼東當做自己的試驗田,一次次嘗試出一個與遼東契合的上層建築。
天啟皇帝聽罷,不禁抑鬱起來。
其實這些時日以來,天啟皇帝也已不再青年,臉上少了幾分銳氣,卻多了些許的沉穩。
雖是心有幾分不願,卻也知道利弊,他隨即就道:「那錦衣衛都指揮使,誰來接替為好?」
張靜一對這顯然有了人選,便道:「臣想舉薦的乃是鄧健,所謂舉賢不避親,不過若是陛下另有人選……」
「那就鄧健好了。」天啟皇帝道:「鄧健乃是肱股之臣,朕也離不開他,錦衣衛若是交給別人,朕也不放心。至於……至於東林學堂,還得你來擔著,遼東不也有一個分校嗎?」
「是。」
天啟皇帝微微笑道:「那就依舊擔著吧,關內的東林軍校,朕親自來領,遼東的軍校,還是以你為主。」
「如此甚好,臣也是這樣想的。」
天啟皇帝卻在此時又想到了一件事,便道:「內閣……內閣的人選……黃立極年事已高,誰可為首輔?」
張靜一想了想,卻道:「臣不敢妄議。」
天啟皇帝瞪了他一眼,道:「什麼妄議,真論起來,朕與卿幹的事,早就足夠遺臭萬年了,朕是大昏君,你自也不會是好東西,不差這麼一條。」
張靜一被天啟皇帝這話堵得無言以對,緩了緩,終究道:「孫公或可暫為首輔,至於新的閣臣人選,原戶部尚書李起元……此人……或可行。」
孫承宗為首輔,這一點,天啟皇帝倒是早有準備的,這是帝師,當初可是教授過天啟皇帝學問的,而且是個能幹實事的人,很對天啟皇帝的胃口。
只是張靜一居然舉薦李起元,卻令天啟皇帝詫異,便道:「此人……若是要計較起來,此人還和你有一些瓜葛呢,當初可沒少彈劾你。」
張靜一笑了笑道:「臣和他確實在當初有過一些不愉快,不過此人……臣前些日子與他談話時,發現此人素知百姓疾苦,而且確實為官清正,雖然依舊對臣還有怨言,不過臣倒以為,這樣的人若能入閣,實乃天下之幸。」
張靜一對於大事上,還是擺得很正的。
天啟皇帝便頷首道:「好,就這麼定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