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盧象升心裡便想:「張百戶憂國憂民,確實和尋常的錦衣衛大不相同,這樣的人……真是罕見。」
於是盧象升精神一振,神色一下子冷冽起來,厲聲道:「追擊,張百戶的話都聽明白了嗎?便是逃到天涯海角,也要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!」
王程、鄧健等人,已從恐懼之中走出來,這個時候已是精神奕奕,滿眼光輝,他們振奮著向自己隊伍發出命令,於是眾人化整為零,開始追擊。
……
此時,王體乾的心慌了。
起初他還責怪周百戶居然敢臨陣脫逃。
可現在,他突然意識到周百戶的想法也不錯,自己還需周百戶保護。
於是他丟下一句話:「這些錦衣衛,實在膽大包天,你們在此抵擋他們,咱這就入宮稟報九千歲。」
丟下這句話後,他策馬便走。
同時也給周百戶留下了信心,意思是,你等著,我去叫人。
周百戶一臉懵逼,卻見此時,錦衣校尉們已突然開始加快了追擊,眼前都是亂鬨鬨的,便大呼一聲:「隨我來,咱們回去叫人。」
回去叫人的人很多,大家爭先恐後,跑慢一步的,但凡追上,便被一棍子敲趴下,運氣不好的,更是被拳打腳踢,口裡叫著別打啦,別打啦!
不過這種話,對於此時此刻的錦衣校尉們而言,更多卻像是興奮劑,總是能讓人血液沸騰。
一時之間,這長街之上,人仰馬翻,各種名場面頻出。
當初這勇士營的人,打著東廠的名號來的時候,沿途的民居和商鋪,像是有了默契一般,統統門窗緊閉,大街上本就沒有人煙,只有許多人,偷偷在門縫和窗縫後,悄悄地露出一個眼睛。
他們一見東廠大搖大擺出現在長街,心裡便明白,那位張百戶惹到事了。
果然東廠是惹不起的。
清平坊的人,大多對張家人還是抱有感激之情的,眼見如此,心裡不禁為百戶所擔心。
可他們越看,越感到不對味。
怎麼情況是反過來的?
甚至還有窮途末路的東廠『番子』連滾帶爬的瘋狂拍門,顯然是被追得急了,想要躲入民居中去。
這主人非但沒有開門,反而十分配合地加了一道門栓。
而就在此時,已有一個宦官飛馬而來,他是奉了旨意,特來制止演習的。
此時,一見這街面大亂,一時也是懵了,搞不清楚情況。
眼見一群魚服的人,正圍著一個東廠『番子』暴打,這宦官騎在高頭大馬上,忍不住大喝:「瞎了眼嗎,爾等何人,敢如此造次,咱……」
畢竟是宮裡的人,又是奉旨行事,東廠掌印太監王體乾沒有找到,可但凡是出宮的宦官,自然是至高無上的。
他本想繼續說,王公公和張百戶在哪裡。
這些校尉卻抬頭一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宦官。
又是一個宦官,這不就是東廠的嗎?
張百戶說了,這是演習。
演習就不能客氣。
於是那小旗官立即大呼:「這裡還有一個。」
話頭剛落,便有人直接一棍,直擊馬頭。
駿馬吃痛,哀嚎一聲,腦袋一偏,隨即摔蹄便疾馳。馬上的宦官沒想到馬會受驚嚇,直挺挺的摔落下馬。
他哎喲一聲,口裡胡亂的大叫著:「你們好大的膽……」
可接下來,他便被人潮淹沒了,直接一陣亂棍打來。
這宦官眼前一黑,只冒出一個念頭:「這是咋了?」
……
西苑。
呆在這裡的天啟皇帝,已是急得跳腳。
天啟皇帝一直以來,對於軍事都有著極大的興趣,勤政殿裡擺放著各種的輿圖,甚至他每隔一些日子,都要親自操練宮中的人。
此時,他一面派人緊急去制止,與此同時,卻讓人尋了一張京城的輿圖來。
他尋到了百戶所的位置。
而後,觀察了那位置上附近的街道,隨即臉色變化得更加厲害。
他手指著輿圖,對著魏忠賢道:「從兵法上來說,百戶所所處的位置,恰好是在街道的中央,此處街道狹窄,乃是兵家所說的死地,一旦被勇士營衝垮,便是想逃也沒處逃了。」
魏忠賢顯得很有耐心:「是,陛下真是聖明,地形而言,百戶所只怕處於劣勢。奴婢若是勇士營,只要從這兒發起進攻,張百戶便沒有退路了。」
天啟皇帝的臉色更不好看了,忍不住咒罵道:「為何傳旨的人還沒有回覆?」
魏忠賢很是無辜地道:「是啊,奴婢也很奇怪,要不,再派一個去?」
「先前那個已經去遲了,現在再派人去,也是無濟於事。莫非那王體乾膽大包天,膽敢抗旨嗎?」
天啟皇帝深吸一口氣,臉色猙獰起來,瞪著魏忠賢,又道:「你們不要以為有些事,朕在宮中便不知道,這些小伎倆,朕再清楚不過。不過是當初東廠吃了虧,這一次故意想要報仇罷,調撥這麼多的勇士營去欺一個百戶所,也虧得你們幹得出來這樣的事。」
魏忠賢這時候又連忙解釋:「陛下,奴婢是實不知情……」
天啟皇帝冷哼一聲,沒心情搭理他,便焦慮地背著手,在這殿中來回踱步。
他腦海里,大抵可以想像得出張靜一如何的被一群勇士營圍在中間,而後暴打的一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