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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時,他心裡五味雜陳,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。
對於李自成和張獻忠而然,他們是第一次進京城,某種程度,更多只是走馬觀花。
尤其這還是在夜間,浩浩蕩蕩的人馬穿梭著,街道清幽得很,直到自大明門入宮,緊接著,便見許多大臣和宦官在此接駕。
魏忠賢和黃立極人等,一聽陛下已經回到來了,大大的鬆了口氣。
其實他們已經知道大局已定,所謂的叛賊,已是灰飛煙滅。
等天啟皇帝進入了武樓,眾臣又行禮。
天啟皇帝這時道:「叛賊已破,諸卿辛苦了。」
這麼輕描淡寫一句。
立即有人噗通跪地,卻是吏部尚書張養浩,張養浩落淚,懇切地道:「臣實萬死,竟差點與賊勾結,貽誤終身,這些日子以來,臣可謂是五內俱焚,憂懼交加,既想陛下如此厚恩,臣無以為報。又念亂賊如此膽大,妄圖傾覆社稷,禍亂國家。臣……非但不能肝腦塗地,為君父分憂,反而貽誤了國家大政,萬死,萬死!」
到了這個時候,乖乖認錯才是最緊要的。
有小聰明的人,這個時候最喜歡用他犀利的言辭來進行諉過,總想著,如何避重就輕,將所有的鍋甩出去。
不過張養浩有的自不是小聰明,他很清楚,事到如今,唯有真心認錯,將自己的責任和罪過統統抖露,才可爭取諒解。
說穿了,這就是你不能將皇帝當傻子,別指望皇帝不知道你做的是什麼事。
於是張養浩又叩首道:「臣已命人,將股票造冊,不日繳入內帑,至於其他的罪責,臣請陛下命有司查問,臣絕不敢推諉,自當認罪伏法。」
話說到了這個份上,天啟皇帝其實也沒啥好說的了。
一旁的魏忠賢此時笑吟吟地道:「陛下,這一次破賊,張部堂倒是有不少功勞,他先聯絡了廠衛,而後又與廠衛合作,暫時穩住了賊子,雖不敢說有什麼汗馬功勞,不過此番若沒有他,這些賊子要收拾起來,卻也有幾分不容易。」
天啟皇帝頷首道:「嗯,這些事,朕也知道一些。」
張靜一道:「錦衣衛這邊也有奏報,具言過這件事。」
聽了這二人的話,張養浩心裡總算能長長的鬆了口氣,他就怕魏忠賢當面說保自己,轉過頭,卻又不管不顧了。
現在九千歲當面開了口,其實事情就算是塵埃落定了。
因為九千歲的身份擺在這裡,他開了這個口,那張靜一,還有內閣諸公,多半都會給魏忠賢這個面子,無論如何也不會拆台。
只見天啟皇帝道:「堂堂大臣,竟與張嚴之這樣的人勾三搭四,成何體統,現在可知曉利害了吧?你們真以為,人家予你重賄,這好處是白拿的嗎?姑念你初犯,你又肯幡然悔悟,便赦你死罪,朝廷培養一個大臣不容易,朕本要嚴懲,細細思量來,終究還是你無知所致,以後要約束自己的家人,今日起,免你吏部尚書,移去刑部任尚書吧。」
吏部乃是天官,位高權重,而張養浩犯的錯其實也不小,雖然都說是他兒子糊塗,而且也已將功贖罪,可還在吏部的任上是不合適的,讓他去刑部,一方面品級和待遇沒變,可實際上,還是降格了。
可對於張養浩而言,卻已是最好的結局了,此時還能說什麼,只是不斷地再拜道:「陛下如此洪恩,臣……感激涕零。」
天啟皇帝隨即道:「這吏部尚書一職,過幾日廷推吧,需得一個秉公剛正之人才好。」
眾臣自是無不應命。
天啟皇帝話鋒一轉,便說到更大的正事上,道:「朕此番在外剿寇,一掃高迎祥人等,李自成與張獻忠人等,也願棄暗投明,如今這天下流寇,已掃清了七七八八,此番朕帶李自成與張獻忠入朝,便已許諾,要對流寇予以妥善安置,李卿、張卿,你二人上前。」
眾人一聽,頓時譁然,顯然大家都很意外和驚訝。
說到這流寇的危害,已讓大明傷筋動骨,可誰曉得這三大賊寇,竟是都給一併剿了。
便是這張獻忠和李自成也都在此。
眾人吃驚之餘,便都下意識地朝著兩個不起眼的人看去。
這二人被點到名字,自是立馬乖乖上前。
張獻忠率先道:「俺服了陛下,沒啥可說的,今日無論要殺要剮,還是赦俺無罪,俺都無話可說,只求陛下,能善待俺的兄弟。」
李自成不由用眼角掃了一眼張獻忠,卻也曉得張獻忠的滑頭,話是這樣說,可這樣說了,人家更不會要殺要剮了。
李自成便道:「今日至此,罪民已是慚愧之至。」
眾臣都默默地端詳著這二人,本來以為,這二人定是魁梧不凡的人,可現在看來,其實相貌都很是普通,和尋常的百姓並沒有什麼兩樣。
只是他們的眼神,卻有掩飾不住的光芒。
黃立極立即道:「今天下流寇一掃而空,可喜可賀,臣等……恭賀陛下。」
天啟皇帝只壓壓手,道:「說這些沒有用,前些日子,張卿啟奏,要將諸流寇安置於遼東,諸卿以為如何呢?」
黃立極等人面面相覷。
他們擔心的是,這關外更是化外之地,朝廷的控制力薄弱,一旦讓這些人出關了,若是再謀反,那可就尾大難掉了。
另一方面,他們也清楚,數十萬的流寇,想要安置,何其難也,這得浪費多少國帑,裡頭所花費的錢糧,不計其數。若是一不小心,官吏們再上下其手,來了一手飄沒,怕又要惹出事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