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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些差役也可憐,這樣的暴雨,還要在泥水裡四處走動。
這時,有文吏進來:「巡檢……」
「如何了?」楊嫻激動地詢問:「白舉人那邊,可有什麼困難?」
「已經去查問過了,白舉人家地勢高,沒有什麼妨礙,他得知巡檢如此關照,感激涕零,作了一首詞,讓學生送來。」
楊嫻頓時大樂,道:「取我來看看。」
於是接了一張紙箋,上頭有墨跡,定睛一看,忍不住捋須道:「哈哈……過譽了,實在太過譽了,愛民如子,本是父母官的本份,如何稱得上是大明召父之名呢?我還差得遠呢!」
文吏則又道:「倒是李秀才那兒,家裡有一些困難,不過已派人用舟船,將他家什還有父母妻兒,一道送去就近地勢高的一處客棧安置了,他對巡檢也是感激涕零,說是楊巡檢有古之賢臣的風範。」
楊嫻已是笑了起來,不斷搖頭,表示自己不敢和那些賢人們相比。
文吏道:「思教亭那裡,學生也去過一趟了,那裡有幾個讀書人無所事事,在那閒坐,他們都在議論,等這暴雨過後,到時楊巡檢要去翰林院的時候,他們要一道預備萬民傘,送一送楊巡檢,說是……深恩厚德,無以為報,只聊表他們這些做百姓的心意。」
楊嫻背著手,心頭髮熱,卻又掩飾不住喜色道:「為官一任,自當造福一方,此應有之義,只是可惜,我才來兩個月,便要走了。原本還想在此修一座坊學,好教大家受益。」
說著,無限唏噓:「不過等我回了翰林,自當啟奏陛下,促成此事。好啦,你下去吧。」
書吏點點頭,默默告退。
楊嫻又忍不住內心的激動,看著廨舍窗外的瓢潑大雨,胸膛起伏,心中越發的熱切。
……
此時,默坐在車廂里天啟皇帝,他的內心深處是極擔憂的。
不只是因為在天橋坊發生的事,那撕心裂肺的哭喊,以及那譏誚和蠻橫的怒喝令他憂憤。
還有出於對張靜一的擔憂。
這樣的暴雨,天橋坊已然如此,聽聞那清平坊更加糟糕,上一次去張家的宅子,還有……清平坊的巡檢司以及百戶所,那裡地勢都很低洼,這樣的情況,保不准成怎樣混亂的樣子了。
他靠在車中的軟墊上,方才發生的場景一幕幕出現在他的腦海,揮之不去,他心裡堵得慌,難受。
不過……越往前走,似乎水窪處越少了。
不知是不是錯覺,車馬也沒了先前的顛簸。
天啟皇帝狐疑,打開車帘子,他本以為風雨過了,哪裡知道,帘子一開,頓時一股勁風夾雜著雨簾吹進來,外頭依舊是模糊的世界。
於是他忍不住對外頭大聲詢問道:「這是哪裡?」
「陛下,到清平坊了。」
天啟皇帝繼續看窗外。
只見外頭的地上……竟是不見多少積水。
甚至道路很平坦,沒有泥濘。
當然,這種平坦和整潔,自然是不能和後世相比的,這只能和京城其他地方相比。
風雨之中,甚至天啟皇帝還看到了人。
卻見一群穿著皂衣的人,頂著風雨,口裡呼叫著什麼,居然去扶道旁歪倒的樹。
這幾個人說什麼,在風雨之中聽不甚清。
可這幾人縮著腦袋,很認真的樣子,似乎這樹,便是他們命一樣。
天啟皇帝詫異地道:「這便是清平坊?停車,趕緊停車……」
馬車一停,天啟皇帝又冒雨出去。
靴子及地,沒有方才那樣的糟糕。
車夫很想呼喚陛下別折騰了,趕緊找地方避雨。
可叫不住。
天啟皇帝迎著風雨,已走到了道旁,見四五人正扶著樹忙碌,有人在樹下壘砌土石。
天啟皇帝有點懵逼。
其中一人抬頭看到了天啟皇帝,口裡道:「別站這兒,別站這兒,找地方避雨吧。」
天啟皇帝任由暴雨淋著自己。
這時候,黃立極和孫承宗不得不追過來。
天啟皇帝繼續好奇地看著這幾個人滑稽的樣子,只見這些人依舊還在用勁地護樹。
他想了老半天,想不明白,終於問:「你們這是在做什麼?」
「樹啊,樹啊……」其中一人大吼:「這樹今日若是倒了,等放了晴,十有八九就不能活了。」
天啟皇帝十分不解地道:「樹死了與你們有什麼干係?」
「評優啊,要評優的啊。」
「評優……」
那人便開始咒罵起來:「那五馬巷的劉巷長他不是人,為了評優,他瘋了,居然這樣的天氣出來護樹。」
天啟皇帝像好奇寶寶:「是那個什麼巷長逼迫你們在此……」
「屁,他娘的。」這人罵:「他是巷長,我是街長,他怎麼使得動我,只是這姓劉的,他為了評優,這個時候出來護樹,叫我怎麼辦?我若是任這樹都死了,月底的評優肯定沒了,我王某人,丟不起這個人……」
天啟皇帝皺著眉頭,還是不明白。
他當然無法理解,街巷長們已經卷的不成樣子了,出了一兩個後世所說的『奮鬥逼』,其他人就沒辦法閒著,大家都是要臉的人,誰也不想掛在黑榜上,然後獎金全無。
「你們趕緊找地方避雨去,往前走,有一處茶肆,那茶肆,咱們街里今日包下來了,就是給你們避雨的,不要你茶錢……別在這裡閒看著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