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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畫舫中出來的恩客,出手往往是最闊綽的。
幾乎每日,這裡都聚集了大量的流民亦或者乞兒,此時天氣已有些涼了,這些人身上的衣衫還很單薄,還有人懷裡抱著孩子,這一窩蜂的人,一面口裡高呼:「老爺,賞點吃的吧。」
一群人歇斯底里。
這時,僕從們便凶神惡煞,揮著棍棒趕人。
反而是那些恩客,這時或多或少會表現一些善心,便道:「給他們一些吃的。」
說著,搖著扇子,便鑽入了軟轎之中。
那僕從得令,卻是早有準備的,自家的老爺心善,出門之外……總不忍見人如此悽慘,於是……都有專門的僕從會預備好一簸箕的米,此時就好像餵雞一般,將這白米撒出去。
頓時……那一窩蜂的乞丐和流民便爭搶起來,孩子的哭聲,叫罵聲響徹一片。
偶爾,便傳出感激涕零的聲音:「多謝大善人……」
「老爺公侯萬代,富貴千秋……」
這一個個老爺、少爺們的轎子便抬起來,朝著那萬家燈火的方向去。
……
半月之後,督師周應秋至南京。
南京上下文臣武將,都來迎接,眾人進城,周應秋先至軍營看了南京衛的操練,而後在眾官的擁簇之下,至督師行在。
他落了轎子,附近早有許多的官兵和差役在此守衛,身為督師,南京六部尚書,以及南應天府府尹,以及其他官員親自出迎,自是風光無比。
可是周應秋卻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,他很清楚,這一次他奉命來此,是來干髒活的!
這一次,若是不在江南查出一點好歹來,他的官運也算是到頭了。
吏部尚書被人稱之為天官,乃是六部尚書之手,幾乎一隻腳已經邁進了內閣里。
對於周應秋而言,入閣只是一步之遙,本以為此次李國被拿住,自己便有了入閣的機會,哪裡想到,自己卻還是被牽累了。
因此,南京六部尚書來迎接他,周應秋並沒有表現得過分的親熱,反而保持了一定的距離。
他下轎之後,早有人請他進行轅。
他整了整衣冠,點點頭,正待要快步進去。
這時,突然人群之中,衝出了一人。
其實這種場合,圍觀的看客也不少。
不過附近都有官兵和差役阻攔。
可那人卻好像泥鰍一般,官兵居然沒有截住。
這人大步流星,一副尋常百姓的打扮,快速地到了周應秋的面前。
周應秋完全沒有反應,事實上,他整個人都是懵的,因為他無法理解……會發生這樣的事,更不會想過,該怎麼應對。
眼見此人已靠近,周應秋大喝一聲:「爾何人……有何冤情……」
他認為對方可能是來狀告的。
這人便大喝道:「我乃張慶祥,特來殺奸賊!」
說罷,居然從袖子裡露出了一把匕首來。
匕首散發著寒芒。
人已當面朝著周應秋去。
周應秋色變,慌忙要退。
可來不及了,匕首迅速地刺了過來。
周應秋下意識地叫道:「來人……」
只可惜,他帶來的侍衛……方才已和他隔開,而身邊的差役以及官軍,卻多是南京方面的人馬。
畢竟這一路,侍衛們隨他舟車勞頓,如今到了地方,一般情況之下,官員都會體恤這些隨來的下屬,讓他們歇一歇,暫時將自己的防務,交給別人。
這些官兵和差役,居然沒有什麼動作,只是口裡叫著:「有刺客。」
可就在此時,匕首已狠狠地扎入了周應秋的胸膛。
周應秋啊呀一聲,胸前鮮血猛地濺了出來。
這自稱叫張慶祥的人,隨即拔出匕首,接著又狠狠地刺了下去,連續刺了幾刀,似乎還唯恐周應秋不死,最後一刀,便直直的扎在周應秋的脖上。
周應秋先是掙扎了幾下,最後便倒地不動。
他身邊的差役這才大叫:「拿賊,拿賊。」
這叫張慶祥的人一點也不慌,也沒急著逃,而是氣定神閒地道:「我今日誅賊,怨不得別人,拿我便是!」
說著,拋下了匕首,任官兵拿他。
這一下子,遠處圍看的軍民百姓卻都已經慌了。
在數十步之外,這些恭迎督師的南京眾官,卻都冷漠地看著倒在血泊的周應秋,一個個紋絲不動。
人堆里,甚至偶爾傳出幾聲隱忍的竊笑。
這時……終於還是有人慢吞吞地站了出來,不冷不熱地道:「拿下賊人,立即審問……」
……
一份快報,火速地入了京城,而後送到了天啟皇帝的手邊。
天啟皇帝看過之後,竟是目瞪口呆。
而此時,魏忠賢一臉慘然之色:「奴婢……已經讓當地鎮守太監……去徹查了……奴婢以為……此事絕不簡單。」
天啟皇帝一時間卻不吭聲。
良久之後,他用一種奇怪的口吻道:「魏伴伴,我大明從前可有過這樣的事嗎?」
魏忠賢道:「陛下……前所未有。」
天啟皇帝意味不明地道:「列祖列宗們沒有遇到的事,朕卻是遇到了……」
魏忠賢卻是只想著一件事,於是又道:「陛下……東廠這邊……」
「你的意思是徹查?」